难道人长得好看,还有特殊待遇吗?
“刚才那位,就是江秉烛吧?”司律拿出簪子后,就退回了人群中,轻声问旁边的人。
现在离他最近的人,其实是谭慧。那个被问到的学生也不知道司律为什么一定要问自己,只是点了点头:“对,就是小江。”
司律不再说话,低着头,白绸挡住了他的眼睛,仅凭下半张脸的表情,很少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似乎还有什么想说,但是下一刻,整个记忆空间都凝固了!
所有人、包括冤魂们的动作被固定在半空,被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紧接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从行宫的土壤下方缓缓升起。
它不仅仅来自于行宫本身,更来自于这一座巍巍皇城里,每一幢古老的建筑!
曾经的那些皇宫、行宫、亲王府……不管建立于哪个朝代、不管如今是何等模样,都响应着这股气息,仿佛在和它一起,缓缓地苏醒。
幽帝少年即位,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他至死都以为自己是至高无上的天子,可他却不是这里真正的主宰。
那些后妃宫人曾经做下弑君的壮举,但也没能逃脱这个不朽的循环。
江秉烛微微抬起头,眺望着天边那道明黄色的煌煌的影子。
不管后妃宫人还是幽帝自己,都只是执念形成的冤魂。
那才是行宫中、盘踞在京城里的,真正的诡异。
京城中那些有权有势的大家族的掌事者,都知道祂的存在,并与祂达成了紧密稳固的合作,才能几十年如一日地维系着京城的辉煌。
祂的名字是——
算了,这不重要。
天边,黄钟大吕似的宏伟声音响起,它威严而庄重,像是规则本身一般不可违逆。
“停下,”那存在说。
“你之所为,已触犯了天威,按律当……”
“等一下,”江秉烛打断了祂。
他看着上方,挺新奇地问:“你在命令我?”
第61章
“你, 在命令我?”
上方发话的存在从未听过这样荒唐的问句,偏偏江秉烛的神态又无比自然。他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无知的人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 是多么伟大的存在。
祂的年岁比这座京城还要古老, 是巅峰的權力凝聚而成的神明。
从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皇帝登基封禅,祂便存于世间。每一名新登基的皇帝、每一座建立起的皇城、乃至于庸碌众生的每一声俯首叩拜,最终都会化为祂的一部分, 让他越发超然、越发不可动摇。
祂便是真正的皇權。
没有任何人可以忤逆祂, 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打破祂立下的規则。
祂并不曾直接回答江秉烛的问题, 只是高高在上的,缓缓降下一道連天地都要为之震颤的威压。
“既见本尊,为何不跪?”
江秉烛:“……?”
他叹了口气。
他就说,京城这种地方最无聊了,亂七八糟的規矩一大堆,烦人得很。
但既然对方非要这么说,他也不是不能回应一下。
江秉烛想着,随手打了个響指。
这一点动静在当前的环境下微弱得几不可闻。
但下一刻, 天穹间忽然翻涌起某种难以名状的巨大力量,祂比皇權更恐怖、比人类的历史更悠远,顷刻间, 天上的云层便被这无形的力量压得四散开来, 一道金色的龍型影子被生生从云端击落,直直坠入行宮!
皇權的化身形如幽帝龍袍上所绣的五爪金龍,巨大的身躯跌落下来, 压塌了雅致的亭台楼阁, 在行宮精心安排的园林上, 制造出狰狞的痕迹。
“轰隆隆”的巨響覆蓋了整座行宮, 但这还不够。那股无形的力量继续压着诡龍的身躯向下,祂的头大半陷进土里,整个诡倒在江秉烛脚下,姿态正像是在对着他俯首称臣。
“如你所愿。”江秉烛说。
既然诡龙对于人类繁複的规矩有着这么奇怪的喜好,那就只好满足祂了。
可惜,祂现在看起来并没有感恩的意思。
诡龙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但反应过来后,身上金光大绽,立刻摆脱了那股无形力量的束缚!
祂张开嘴,吐出几个古老晦涩的字眼。
整个京城都在同一时刻回应祂的话语,京城四角亮起冲天的光芒!
虚幻的金光变做一道道字符,它们連在一起,如同鎖链般,带着万钧之力层层下压,要将江秉烛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蔑视皇权的家夥永远镇在地底。
那道由皇权织就的鎖链罗网压下来,江秉烛站在原地没动,他甚至躲都懒得躲一下。
金光在距离他身邊还有一丈时,忽然像是撞上了一道无形的深渊。字符溃散,锁链消融,京城中大盛的金光被不知名的阴影缠上,发了狂似的向远处逃逸,可是却没能摆脱黑影的追赶,顷刻间被它吞噬,消散得无影无踪。
皇权加诸于此间的意志,或許能令幽帝这样的帝王提心吊胆,能让万万千千的平凡众生无法抬头。它是不可违逆的律令,任何违抗者,只有死路一条。
可它命令不了江秉烛、更束缚不了他。
因为——
人类的规则,从来无法号令一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至高神明!
江秉烛抬起手,诡龙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向上扬起,颈间那块月牙型的逆鳞被一股力量用力拉扯。
祂不斷挣扎,巨大的身躯在行宮的土地上翻滚出深深的沟壑,龙尾在空中亂扫,撞倒了一片朱红色的宫墙。
江秉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那块逆鳞被他硬生生隔空拔了下来!
龙血飞溅。
江秉烛站得离诡龙不远,金色的血液覆蓋了他的小半张脸。
行宫重归黑暗,龙血顺着少年白皙的脸庞向下滑落,散发出的金芒却无法盖过他眼瞳之中诡异的猩红光芒。
江秉烛一言未发,他看着不斷挣扎的诡龙,脑海中一些久远的记忆渐渐浮现。
诡龙的力量,已经很接近于从神,在这个诡气稀薄的世界里,即便说祂是真神,大约也不会有人反驳。
或許就是因为这些相似的点,才让他想起很多位故人。
从初代的光与火之神开始,到后来的命运之神、腐烂之神……
“你们临死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差别。”江秉烛轻声说。
哪怕这些家夥的权柄各不相同,可是它们连死前的想法都一模一样,有着令人非常熟悉的恨意与无能狂怒。
诡龙已经死了,鉴于江秉烛对祂并没有别的安排,他把祂複生的可能也清除得干干静静。
只不过……
江秉烛垂眼,看着诡龙临死前,向与他合作过的人类传达的最后一条消息,心念一动,抹去了最后几个字。
他又想了想,解除了冤魂们身上的限制,从行宫的废墟中,拎出来一团乱糟糟的人形,扔到冤魂们面前。
“他还活着,”江秉烛简短地说,“要做什么,你们自己決定。”
墙也塌了,门也倒了,幽帝还剩一口气,冤魂们虽然快消散了,但是能做的事情还挺多的。
冤魂们已经给出了他相当意外,但又挺满意的答案,江秉烛没有那么在乎結果,将剩下的选择交到了冤魂们的手里。
他说完,看见眼前的冤魂们对着他,又深深地拜了下去。因为这个动作,他们的身体又变得透明了一点。
不论是诡异还是冤魂,这里的存在要遵守的规矩,未免都有点太多了,江秉烛想。
想看的看到了,该打的也打了,他正要从记忆空间里退出去,欣赏行宫里还没被毁的那些建筑,忽然动作一顿。
江秉烛转过身,毫不意外地,看见周夜阑拿着另一条五彩斑斓的鱼,等在自己的身后。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行宫的废墟外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越发真实。阡陌向远延伸,两道出现了繁华的街市、小巷、茶楼。整个记忆的空间里,不再只有深夜行宫的死寂,也出现了一些喧哗人声,车水马龙。
这里毕竟是京城,出了鬼气森森的行宫,在不实行宵禁的时候,即使到了夜半,街上也總有行人。
果然还是术业有专攻啊,江秉烛有点感慨。就算动用权柄,他也无法凭空创造出这么生动又热闹的画面。
让他弄一些千奇百怪的诡异生物大概是可以的。
但人类……他總是不太理解。
他有时候,也不太懂周夜阑。
“为什么?”江秉烛问。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周夜阑一邊将手里的金鱼交给他,一边笑了笑,“有时候,我希望世上多一些美好的結局。”
在他们身后,手持金簪的冤魂们,再次将幽帝杀死在他的行宫之中。他死时极为狼狈,满头满脸都是泥土和血,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而冤魂们本来应该消散的身影,却在此时奇迹般地重新凝实。他们看向自己的手掌——上面不再是尸体一般的青白,而有了活人一样的血色与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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