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英勇……?
江亦宁听着黎双白的形容词,实在不能把它们和任何一个江秉烛联系到一起。
他觉得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的,显然只是托词。
黎双白这个人,还有A班的那些学生太虛伪了,到这个份上,竟然还在伪裝。
“你别得意!”江亦宁惡狠狠地说,“今天你自以为成功了,谁知道明天会是什么下场?”
“看看他的那些……那些‘鱼’吧!”
他话没说完,医生们已经来了。对于这位江家二少爷的精神状况,表示十足的担忧。
黎双白目送着他们离开,本来要回去做自己的事情,脑子里却翻来覆去地重播着江亦宁刚刚的话。
他的理性对那句话的内容并不在意,可不知是直觉,还是什么别的東西,让他不停地想着这些,就像个要命的提示一样。
或许……是小江的鱼有什么问题?黎双白想。
毕竟江秉烛的身边,实在是出现过太多诡异了。如果他的鱼其实是什么神秘的诡异生物伪裝而成,黎双白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因为这种事而产生波澜了。
他想着,快速为其它的A班学生们请到医生。他们受到的精神损傷确实很重,尽管都有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还是被医生不由分说地推走了。
黎双白正要寻找江秉烛,向他询问一些鱼的细節,找了一圈,才发现小江同学已经不在原地了。
“在找烛?”一个溫文尔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黎双白转过身,看见周夜闌得体到挑不出任何错处的脸。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这位周顾问的金发还是十分妥帖,就像江秉烛今天梳着的低马尾一样,显然也是精心打理过的。
“是的,”黎双白说,“您没有和小江一起吗?”
自从周夜闌和江秉烛表明他们认识以来,他发现这两个人總是待在一起,并且很有旁若无人的感觉——江秉烛看起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周顾问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
溫泉山庄的危机刚刚过去,周顾问却没有和小江一起行动,这也太罕见了。
周夜闌深深往远方看了一眼,和那种堪称复杂的眼神不同的是,他的语調听起来竟然很平靜。
“他有自己的问题需要得到解答。”
“那您呢?”
“我么?”周夜闌轻笑了一声,垂下眼,俯视着手中鱼缸里那几条焦躁游着的鱼。
他屈起指節,隔着玻璃敲了敲。
他曾经,确实想要找到许多问题的答案。
从苏醒的那一天起,周夜阑就知道,他的记忆出过问题,少了很多部分。
他毕竟是人心惡念中诞生的诡异,和江秉烛不同,对于过去的经历,天然地多在意几分。
于是,周夜阑游历在各个位面之间,结交人類也结交诡异,渐渐地也拼凑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少了点记忆——因为他死过一次。
可是这个世界上能够威胁到他的存在,几乎并不存在。
周夜阑尚未获得神格,但对自己的实力有着正确的评估。那些从神不是他的对手,如果是面对着掌握着单一权柄的正神,他也有一战之力。
他是怎么死的,他为什么会死,这两个问题困扰了周夜阑相当长一段时间。
他为此进行了更努力的追溯,去过更多地方、和更多高位存在进行“交流”,可无论如何,他也回忆不起当时的细节,最终所能看到的,只有一个模糊而飘渺的背影,属于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青年。
自己是为了他而死的……?
周夜阑难以置信。
他知道,人類中会出现这样的行为,其中的一些,被视为伟大而难以复刻的牺牲。但周夜阑对一切相关词汇敬谢不敏,他只是有伪装好人的爱好,但这不意味着,他真的想拥有人類那些所谓的“美好品德”。
如果一个人心恶意中诞生的诡异真的为所谓的爱与勇气而死,那实在是太荒谬的一件事了。
周夜阑不需要睡眠,也不会有梦的存在。但是从那以后,那个模糊而不真切的影子总是在他闭上眼时出现,他们之间距离遥远,每次周夜阑想要拉住他时,影子都会在他的触碰下碎裂。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周夜阑迫切地需要答案。
他一定要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得是有正神级别的人向他下咒,他才会昏头成那样吧!
他在这个人类世界,发现了一些旧日神明的信徒们活动的痕迹,跟着追逐过来,打算从他们身上,获得想要的信息。
但在那之前的一个雨夜,他在第二城的昏黄小巷里,遇见一个在街边摊买小鱼干的少年。
他有着和梦里那个轮廓相似的背影,周夜阑一眼就认出了他,撑着伞走了过去。
周夜阑向前伸出手,问:“初次见面,方便认识一下吗?”
黑发的少年抬眼看向他,深色的瞳孔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猩红——在他梦里的那个背影,就該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砰,砰砰。”
雨点落在伞上,周夜阑听见有什么東西,跟着雨声一起跳动。
——
“滴答。”
露水顺着下垂的叶片向下坠落,落在江秉烛的肩膀上。
他走在溫泉山庄的大理石板路上,道路两侧的金红色神焰靜静燃烧着。已经沉寂了很多年的山庄因为这一次的诡异事件突然又来了很多很多人,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依稀有几分当年的风采。
“这是你想要的吗?”江秉烛问。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很苍老的、虛弱的声音在空中回答:“我很感激您让我活到现在,大人。”
“但这里不該是这样的。”
江秉烛转过头,看着那个行将就木的“自然之神”。
这个世界曾经最接近于神的存在,能够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在他看来,实在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祂有那样的力量,完全可以控制人类,让他们真的把自己送上神坛。这样一来,祂也不会因为后来自然受到的损傷,而變得越来越虚弱。
但是自然之神不愿意那样做,于是迎来了自己的衰微。经年累月之下,祂的执念和有着相似情感的温泉山庄融合在一起,最终形成了又一个吃人的诡异。
即使从头到尾,祂从未有过伤害人类的本心。可执念形成的诡异早已不受祂的控制。
用人类的视角看,这一定是桩悲剧。
或许是因为祂太有人性了,江秉烛不懂自然之神的行为逻辑。所幸他来找祂,也不是为了理解对方。
他打了个响指,中央温泉中仅剩的泉水升起来,里面蕴藏着自然之神的最后一点力量。
江秉烛正要伸手触碰那汪泉水,在旁边虚弱得要死的自然之神忽然开口。
在见识过江秉烛真正的威压后,祂直到现在还在止不住地发抖,此时的声音,却像是一种感叹。
“大人……原来您也会做出这样,让人不解的事情啊。”
江秉烛一言不发地看着祂。
自然之神说:“您掌控着世间一切已知的、未知的权柄,可以通晓世间万物,重塑每个世界,回到任何一个您想要回到的时间……”
“可是您却要到这里,使用我微末的力量。”
“方便而已。”江秉烛说。
他找回了自己所有的鱼,现在本该心情不错,可是和这个将死的自然之神的谈话,莫名让他觉得烦躁。
“您这么说,那一定是如此了……”自然之神说。
祂自嘲地笑了笑,像是在回顾自己作为最接近神明的存在那漫长而失败的一生。
“如果是我的话,这么做,一定是因为追寻一个问题,心底已经知道答案,却不愿面对吧。”
自然之神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祂快死了。
对于这些不知所云的碎碎念,江秉烛展示出了一点宽容。
他伸出手,指尖没入那股清澈的、尚存着温度的泉水。
除了成神、成为至高以外,江秉烛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可得的执念。
不过他对能量与权柄都太熟悉了,只要对自然之神的力量进行一点微调,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泉水没过他,周围的世界再一次出现变化。
温泉消失了、山脉消失了、四野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深邃得令人胆寒。
这是深渊,世界之外那片神明的居所。
而这一天……
烛睁开眼,眺望着远方那些尚未成为金鱼的、隐没在黑暗中的可怖存在,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
被祂使用多年的、象征着光与火权柄的金色神焰像是莲花般,于祂指尖绽开。
这是被祂忘却、许久无法回忆起细节的那天。
这是祂成为至高的那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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