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和光冷冷转过头:“这糖给你,真是糟蹋了。”
隋翊笑嘻嘻的:“我就爱吃甜,多好的放纵法子,解压、简单,还道德。”
隋和光心平气和道:“天色晚了,不如早些回房上床,对你我都好。”
隋翊想:又开始摆架子了。
隋翊向来思维跳跃,无常莫测,突然说:“我看见你,就想起我弟弟。”
他有个屁的弟弟。隋和光懒得接茬。
“不过死在我娘肚子里了,”隋翊说,“所以也可能是妹妹。小孩子嘛,当然爱吃甜,不巧我娘怀孕那会爱吃苦,它知道肯定不是个好家庭,干脆就不来了哈哈……”
笑声停息,隋翊说:“都是命。”
隋和光从听见“死在娘胎”里起,表情就有了变化,他接话:“您还信命?”
“信啊,”隋翊说,“知道吗,我爹娶你进门前,算过你的命格。”
“不知道出生年月,也能算?”
“长相、性情和经历,还有你身边人的记忆,这几年的大事,都是推算的依据。你该是廿一岁,生在庚申年,六月前后,这命格正好,”隋翊无端一笑,“同我大哥——正好相冲。”
日头下沉。
湖边起风,灌穿假山,穿过孔洞缝隙,吹哨似的凄厉。府上人都不在晚上来湖边,说是有水鬼,其实就是隋翊七岁的事——二姨娘是跳湖死的。
“今天聊得开心,我再送你一句——假若我大哥醒,别再跟他走近。”
见隋和光不为所动,隋翊也不意外,“在这府上,我爹当家一日,隋和光不会保你,我也保不住你。”
隋和光不冷不热笑笑:“您不来找我,就是最大的保护了。”
“不行呀,我喜欢你。”隋翊半真半假说完,斜靠石壁,眼皮下睐,竟是出了神,隋和光正想说话,隋翊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沙沙。
沙沙。
风声里,夹杂很细微的脚步声。
大概是风月里历练出的本事,隋翊早就整理好衣服,人模人样出了假山。
他很意外——来人是隋木莘。
两人隔得不远,谁都没先打招呼,直到走近,隋木莘才问:“假山有什么东西。”
隋翊笑一声,说:“蛇。缠人得很。”又问:“找我什么事。”隋木莘回房根本不用绕到假山后,这方向是西厢房,只有隋翊住。
隋木莘没绕弯子:“大哥方才醒过一次。父亲让我寻你。”
隋翊:“说清楚。”
“医生说,这就是活了下来。”
隋翊嘴唇动几下,眼神中刹那升腾无数漩涡波澜,稍纵即逝,他漫不经心地讥讽:“祸害遗千年。”
隋木莘淡淡说:“你不愿看望大哥,也做个样子。早些回房,湖边晚上不太平。”
隋翊笑得欢快:“水鬼又不杀我!三哥好慈悲,还特意来提醒,再过几年,一定能烧出舍利子来。”
隋木莘凝视他片刻,道:“我不信佛,你却不同,慎言。”
隋翊面色骤冷。
隋木莘温声细语:“湖边出水蛇,窜进房就不好了,我在南方时经常见毒虫猛禽,也有一些处理的经验。”
这是要进去看的意思。
隋翊让出一条路,脸上浮起笑:“我确实在骗你,其实是我情人,刚胡闹完呢,三哥要看吗?”
隋木莘脚步不停。
隋翊很苦恼似的,错身时,说:“真想看啊……也行,我们再当着您,玩一场。”
隋木莘与他视线交接。末了,径直转身离开。
隋翊在后冷笑。嫌脏啊,装模作样。
隋木莘要是多往假山内走几步,就会看见,隋和光贴在墙根,正梳理发丝,面无表情盯着身旁一团亵裤,上头涸了白斑。
外头两人交谈,他只在意一句——“大哥醒了一次”。
他现在困在玉霜身体,那醒来的是什么东西?
第9章
天色渐黑,在假山避暑的下人都离开了,隋翊也回了自己房中。
隋和光留在假山后,等天完全沉下来,从某道石孔中取掏出藏的钥匙,再打开假山内里的入口。
隋木莘给的枪就在里边,隋和光检查完子弹,握在手中。
他自己的身体突然醒了,如果猜的没错……那具壳子里,大概就是玉霜,毕竟阴差说的可是“换魂”。
玉霜要想成为真正的“大少爷”,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隋和光。
隋和光打算今晚就走。
他拿好枪,正要走入地道,谁知身体突然发麻,再不能动弹,缓几秒,终于能动,可只要他一有往地道去的想法,身体就会不受控地僵硬。
最坏的预想成真了——是阴差。
它不仅不让隋和光说出身份,还要将他困在隋府。
隋和光沉沉呼出一口郁气。
出不得府,那就只能培养在府内的势力,只是玉霜戏子出身,亲友是指望不上了。
隋和光出假山时,正好撞见他房中丫头来寻,说来也巧,他因为摔碎穴玉的事受了隋靖正冷落,府内下人见风使舵,对他态度也不甚好。
偏就在他打算出府的今晚,丫头来找人了。
可想而知,如果隋和光真进了地道,也许不用等走头,就会被逮回来。
隋和光神色如常,回了西院。
没人能倚靠,他就只能从自己身上找助力。
隋和光设身处地,如果他是玉霜,在被少爷骚扰可能丢命的时候,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同盟,无论威逼还是利诱。
玉霜先找了隋和光,失败了,他会就此放弃吗?
隋和光回忆着一切跟玉霜相关的细节。
观月亭中隋翊今天说,撞见过玉霜拿稿纸算账。玉霜进府也才半月,有什么家事是他经手过的?——采购电灯。
隋和光母亲、隋府大夫人去寺庙清修后,府内事都归了管家。他这些年小贪小闹,做账是一把好手。
账册。
隋和光让下人抬来了装戏服头面的箱子,让人都出去。接着他锁紧房门,摊开戏服搜寻。
某件戏服内里的夹层有一条缝,隋和光目光一凝,立马夹住布料摩挲——有东西,他将手指小心探入,摸出一小卷纸条。
抻平,是一页账册。
隋和光看见名目,果然是采购电灯的账。
玉霜唯独留下这一页,隋和光猜,大概这就是能钉死管家贪钱的证据。再回忆管家傲慢的态度,玉霜想必没来得及跟他对峙。
到此,隋和光稍稍放松些。
下午忙活半天,被隋翊作弄一番,除了隋木莘给的枪算是一无所获。现在得来账册,他总算能继续今后的布置。
——与万佛寺的和尚保持联络,确认引线排好。
他是跟和尚接上了头,但还不够,身份就是最大的问题,一个情人,既不能频繁上山,也不够让和尚信他真是大少爷的人。
隋和光需要一人,一个在隋府有一定势力、够让寺僧信服的人,替他传话。
账本被藏起来,有两种可能,一是玉霜没来得及跟管家对峙,二是,玉霜大概也清楚,无权无势,他威胁不到管家,反会招来杀意。
但现在握着账册的是隋和光。
他可是知道管家更多丑事。
*
百顺大半辈子就跟名字一样,顺风顺水,吃喝不愁,就栽过两次。
一是十多年前,把二姨娘通奸的丑事报给老爷,反惹来几个巴掌,从此给他扇老实了,学会闭嘴;第二次,就是今日。
他来清算这月给玉霜的份例,还还没说出“减两成”,被一页账册堵住嘴。
管家见到账册,已是心惊肉跳,杀心顿起,然而,等玉霜说出些隋府秘闻,他挣扎的心淡了许多。
就比如这一件事——
“白二姨娘是怎么被冤枉死的,你最清楚。隔着杀母的仇,你觉得,四少爷会真心保你吗?”隋和光温声细语道:“隋府不用几年就变天,你换一片树荫站,也该选枝叶密的,是不是?”
“您是……那位的人?”百顺颤巍巍地亮出大拇指,点了点。
隋府下人一年年换,留下的老人,也都被训乖了、不敢乱说话,玉霜还能从谁口中知道这些旧事?
管家只能想到一个人,大少爷。
自己何尝不想讨好大少爷,但是那位从不接茬,现在还重伤不醒啊!百顺心中哀嚎。
他小心觑着隋和光脸色,望见那脸上的浅笑,不知怎的,汗毛倒立,跟见到大少本人也差不离了。
不是不狐疑:玉霜入府才多久,怎么就搭上了隋和光?大少爷二十有六,还未娶妻,难不成是效仿曹孟德……
百顺在隋府经营几十年,知道无数阴私,也干过数不尽的脏事,早已不把下人当人、把“夫人们”当主子——所谓情人,不过是老爷的小宠。
这十年,隋靖正有过许多情人,嫁娶伤财,他不给情人名分,对外人也只字不提。等老爷腻烦,情人都交给管家处理,听话的领几块大洋出府,不听话的,要么失踪,要么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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