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急促的脚步逐渐清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
“小嘉回来了?”陈钰昌笑道,可猛然看见小嘉身后的人,一张老脸又险些挂不住,“小庄总,这么巧你也来这儿开会?”
庄希文并不搭理,他朝罗夫人点头道:“罗夫人,今天我冒昧打扰,是想与您商谈股权转让的事。”
“你是替庄董来的?”
罗夫人皱眉,说着看了一眼陈钰昌。庄希文不置可否,这才对上陈钰昌,“看来陈董已经捷足先登,我紧赶慢赶,谁知还是晚来一步。”
陈钰昌笑着往前走两步,道:“脚步慢了,人情不晚。小庄舟车劳顿,不如就让陈伯伯给你接风,咱们——”
一旁的小嘉忽然插话道:“妈,您同意把股权给陈董了吗?”
就算同意,那也是之前,罗夫人约莫看清了局势,连忙向女儿使眼色,谁料女儿拿出张白纸道:“可这是爸爸的亲笔信,他指名要把股份给小庄总!”
“什么!?”陈钰昌伸手去夺,被小嘉闪身躲开,她绕到母亲身边继续说:“陈董这是要拦我爸爸的信吗?可我还听说指证我爸爸的证据,就是陈董亲自提交给公安的!”
听罢罗夫人险些没站稳,这人刚才还和老罗称兄道弟,原来竟是狼子野心。
指证罗鹄章的证据虽然并非陈钰昌搜集,但最后确实是由他提交的,庄家父子始终躲在背后,陈钰昌这才压着消息,想赶紧将股权转让一事敲定。此刻看来,晚来一步的是庄希文,棋差一招的却是他陈钰昌。
陈钰昌似笑非笑,说着看向另一侧的母女俩,“这年头真真假假的事儿还少吗?陈伯伯只怕你女儿家的又遭人骗,嫂子你说是不是?”
群狼环伺,罗夫人接过信的手颤抖不止,她犹豫了。
“小庄,大人的事,自然大人来谈更合适。你陈伯伯虽然不中用,这些年好歹攒了些钱。要说这官司打起来花钱如流水,”话已经到这份上,陈钰昌也不藏着掖着,“倘若价钱不到位,岂不是趁火打劫?”
陈钰昌深知庄建淮为人,是和自己一样的唯利是图,刻薄寡恩。他能多年容忍自己和庄希文作对,是为打压也好,为栽培也罢。今天他就当不明白老庄董的吩咐,偏要和小庄总打擂台。
夕阳西沉,最后一点暖光消散不见,罗夫人紧张地看向庄希文,这股份是香饽饽也是烫手山芋,两方争夺可能会使水涨船高,但也可能会让罗家死无葬身之地。
庄希文一哂,“陈董怎么知道我出不起?”
“哦?”陈钰昌冷哼道。
“谈生意自然是价高者得,正好我名下有部分A股,我可以用我的A股换罗董的B股,”
庄希文话没说完就被陈钰昌抢了去,只见他往前一步逼问道:“谁不知道真正值钱的是B股。”
“AB股等量交换,我再出双倍价钱。”庄希文也往前一步,居高临下道:“陈董,不知道您的价码又如何?”
庄氏集团规章如此,买B股等同于买投票权,这是决定公司所有重大决策能否通过的关键。庄希文能保证股份不变,于罗家而言甚至还有的赚。
此刻庄希文不计代价,这根本不是谈价码,这是赤膊上阵拼刺刀。陈钰昌恼羞成怒说不出话,他多年对庄建淮言听计从,唯这一次想讨个便宜,
偏还有庄希文这条拦路虎。
这时罗夫人看完信,她几乎毫不犹豫道:“小庄总你等等,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咱们坐最近一班飞机回去!”
陈钰昌红着脸还想拦,罗夫人只侧过半身,看的还是他斜后方的庄希文,“老陈你刚不是说要为小庄总接风?正好,吃个饭的功夫我们应该就收拾得差不多了,不用给我们留,我看飞机上的餐食就蛮好的…”
两人隔着陈钰昌对视一眼,不等陈钰昌开口,庄希文侧身挡住去路,趁火打劫道:“陈董慷慨,多谢款待。”
…
回国最近的航班都在零点后,这个点的机场人并不多,庄希文领着母女俩到达登机口,附近恰好有家珠宝店。
“先生,您需要什么样的款式,这边可以给您——”店员戛然而止,盯着庄希文胸前露出的一小块翡翠,眼睛都看直了。
正在柜台看账的店长见状连忙过来,拉着店员一顿道歉:“对不起这位顾客,新店员第一天上岗,不太懂规矩。”
面前的店员看着不过十八九岁,被店长这么训斥,吓得差点哭出来,但又憋着劲不敢放肆。恍惚间,庄希文就想起曾绍。
彼时罗鹄章气势汹汹,庄希文给曾绍拷上脚镣,不单是要确认黑森林的雇主,也是想给曾绍解围。
此刻庄希文不由想,如果不是他设局,也不知道曾绍会不会像面前这孩子一样?
也许不会,但庄希文总是怕他应付不来。
所以谁让庄希文先乱了阵脚,他大概永远也得不到对方的答案了。
“没关系,你可以看。”
说着庄希文把翡翠递给店员。
“我我,我可以吗!?”
店员受宠若惊,连店长也有些惶恐,再三确认后两人才双手接过,小心翼翼欣赏起来。
珠宝店的光源格外璀璨,打在翡翠上更显其莹润油亮,是难以言喻的精美。其实也不怪店员刚才失礼,这块翡翠是庄夫人的嫁妆,老坑老冰种,代代相传,世所罕见。
原本是该传给儿媳妇的。
所以收回翡翠后庄希文就没再戴回去,这块翡翠陪伴庄希文多年,也许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然后庄希文指着柜台一款男戒道:“我想要这一款,指寸20,不刻字。”
“了解。”店长闻言一脸我懂,庄希文反倒有点莫名其妙。
“抱歉,”店长愣了下,随即解释道:“看您刚才描述的神情,我以为您是要送给爱人的。”
爱人,庄希文垂眸浅笑,“算是吧。”
等回国处理完股权转移事项,庄希文几乎已经连轴转了三天,到家时接近深夜,他又困又饿,其中困意占据上风,于是他摸黑走到客厅,澡都没洗,倒头在沙发上和衣而眠。
半梦半醒间,好像有道高大的人影在不断向他靠近。
第16章
那人在沙发前站停好一会儿,才俯身触及庄希文露出的一小片后脖颈,熟悉的温暖将庄希文从沉睡中唤醒,他浑身一震,倏然睁眼——
“曾绍?”
这两夜他不应该在医院照顾赵恺?
昏暗中两道目光交错,只听曾绍收手道:“回家不洗澡,不是小庄总的作风。”
“是你的作风。”庄希文说。
曾绍无声笑笑,手抚过那片纱布,问:“伤口怎么回事?”
伤疤不过巴掌大,却早已深深刻进庄希文的骨髓,伴着他的呼吸持续疼痛,他脖子一缩,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咫尺间曾绍看得很清楚,他作势要走,又被庄希文拽住衣角,和带赵恺去医院那天不一样,今天曾绍穿的是夹克。
“想说什么?”曾绍居高临下地问他。
庄希文攥紧衣角低低道:“陪我好不好?”
曾绍还嫌不够,“是以小庄总的身份,还是别的?”
这个问题就更不好回答了,庄希文喘着粗气,似乎想起身,猛地牵扯伤口,呻/吟间曾绍俯身过来察看,谁料小庄总趁机发起进攻,手扶曾绍后颈,刹那占据唇齿的高地。
“以爱人的身份,求我爱的人留在我身边。”庄希文眼角泛红,狡黠又诚恳,“是那天不小心被纹身针刮的。”
两人心知肚明,那天他们借着模棱两可的动静各自发泄,此刻庄希文不仅给了台阶,还站在阶下乞求曾绍——或许这就是庄希文的真心。
“这可是你要我留下来的,”曾绍退开,言辞危险,气息不稳,眼睛却还缠绕那片隐秘处,“为什么要纹身?”
他的后脖颈有一块胎记,庄希文也有片纹身,二者不甚相同,连位置都有不小的偏差,暗夜沉沦,情到深处曾绍无数次描摹过那里,却始终百思不解。
“以后告诉你,”庄希文环住曾绍脖颈,再度拥吻上来,小庄总审时度势,在气息交缠的间隙里打商量,“好不好?”
“小庄总开口,我哪敢不应?”最后曾绍稳稳抱起他,退而求其次,“我帮你洗澡。”
“曾绍,”客厅到卫生间的路不长,闻言曾绍低头,卫生间灯刹那点亮,照出庄希文眼中一片星海,他缩在曾绍怀里,几乎有些小心翼翼: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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