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最后碰见赵恺,给了他一口自己都没舍得吃的剩馒头。
对,先去赵恺家,曾绍这么想,到了他家附近时,巷子里人并不多,时常摆摊的小贩也不在,越往里走越显得安静。他不动声色地慢下脚步,发现好像有人跟踪,可很快曾绍又感觉这脚步怎么有些熟悉?
天昏地暗,下一刻曾绍被套头捶打,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只来得及怀疑:
这消息未免也传太快了。
不知过去多久,曾绍再次睁眼,看周围好像是一间废弃工厂,头顶大灯晃眼,十几个打手团团包围,还有几个在不远处围着另一个人。
天青羽绒服,宽松旧款的灯芯绒裤,背对曾绍侧躺,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对方胸膛起伏。
“赵恺!”
一个打手随即给他一脚,“老实点儿!”
曾绍很识趣,吃痛了也不吭声,但眼睛还一个劲儿转。空旷的工厂里,还有道低沉的嗓音在回荡,他循声仰起脖子,只见一个戴着面具,手臂蝴蝶纹身的男人正在说话,周身还闪着蓝色荧光,于是曾绍脑袋顶着水泥地微微挪动,才发现面具男面对的墙上,还有一道投屏实时连声。
“…实在不是我们不想做您的生意,好歹我们也折了这么多人,”说话间面具男侧过身来,手点了点曾绍,“要不这么着,既然这小子办事不力,买三送一,我把他当赔礼送给您,这单生意就到此为止,您看成吗?”
不过墙上说是投影,实际更像蓝屏输入框,正中光标不断闪动,随即缓缓出现一行字:一条贱命,也好意思拿来抵庄家唯一继承人的债?
“可现在甭说拉庄建淮父子下马,前几个连庄希文的面都没见着就被送警了,实在是该使的手段都使过了,”面具男又转回去,听声音好像十分为难,“要真计较这定金,要不您换个对象?换个对象我一定给您处理到位咯!”
定金不退是行规,但前提是他们向来箭无虚发,连线那头的雇主似乎被激怒,文字出现的速度快了不少:“再给你们一个月,真吃不了这碗饭,到时候改吃牢饭吧!”
连接中断。
刚才踢曾绍的打手立即上前,“头儿,真捅出来他也吃不了兜着走!把咱们惹急了,”说到这里他手横脖颈,眼露凶光,“索性直捣黄龙扬了他!”
“没脑子!”
打手还想争辩,被那面具男看一眼又憋了回去,只听他说:“你说得轻巧,这单生意本来就是瞒着上头做的,最近条子也盯得紧,再说他能打庄氏的主意,你道他是什么平头百姓?”
“…那怎么办?”
“怎么办?”
面具男说着突然看向曾绍,幽深的精光从鲜红面具的两个洞口/射出来,看得曾绍心惊,他下意识闭上眼,准备承受面具男的怒火。
一声惨叫,却从对面传来。
“别动他!”曾绍猛然睁开眼吼道。
只见赵恺脑袋一歪,痛醒之后再次晕厥,面具男接过小弟递来的榔头,站在他脑袋边,声音轻而狠:“现在知道心疼了?他这条腿能不能治好,那得问医生,他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可全在你。”
曾绍明白这就是要他再次潜伏到庄希文身边。黑森林体系庞大,表面就是个正经且合法的公司。曾绍至今都没摸清到底下分多少部门,而且依照曾绍所属的部门对他的评级,一般也就是打发他去做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这一下变成骨干不为别的,其实就是让他去做替死鬼。
因此他盯着面具男,脸上写满不甘,“凭什么非让我去?他都已经把我开除了,现在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
“包养合同。”
寥寥几字譬如晴天霹雳,霹得曾绍浑身的血都凉了,他满以为面具男只是因为自己被赶出庄家而出手教训——明明事关集团少东家的私密,外人不该清楚背后隐情,还那么快。
面具男见状轻笑一声,问道:“为什么不签?难不成你存了什么别的心思?”说着掂掂榔头,好像要在赵恺的脑袋上砸个窟窿。
“别,我说,我说!”
榔头停住,但没挪开。
曾绍死死盯着榔头,半点不敢大意,“我就是怕贸然签了会留下什么痕迹!而且你开的条件越诱人风险自然越大,我就是再蠢也该明白这里面的水深!”
按说黑森林里也有混子,但常在河边走,没道理就他曾绍不湿鞋,他到底是能力不行还是别有所图,谁也不能保证。
曾绍见面具男没反驳,继续道:“况且庄希文为人心思深沉,难道仅仅因为他改口留下我就证明我不同寻常?这是包养合同不是定情信物,他就是莫名其妙看上我想玩儿我罢了!”
榔头在半空停住,只见面具男眼珠子一转,几近戏谑:“那你就为咱们牺牲一下,先让他玩玩儿呗。”
周围立即就有人笑出声来。
这一笑转了气氛,曾绍见面具男疑心打消,心里松一口气,面上仍是羞恼:“先放了赵恺,我现在就回去求庄希文艹我总行了吧!”
…
晚餐庄希文就没吃两口,庄建淮关切一番就让他上楼休息,可许应荣顺着庄希文的方向,却发现他走路的姿势不大对,于是他借量体温匆匆上楼,进来劈头盖脸地问:“下午偷偷溜出去了?”
庄希文一脸无辜:“好好躺着呢。”
“本事见长啊,脸不红心不跳,”许应荣抓过手把脉,冷不丁去摸他肚子,忽然明白了什么,反身下楼拿了点胃药回来,“别小看胃痉挛,更别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死不了,”庄希文这么说,还是接过药吃了,然后他话锋一转,“你要问什么?”
“刚才伯父拉着我问你的病情,我就没敢多嘴,可你这又是哪一出?要是结果出来他真是,”许应荣看见曾绍被拖出去的模样就差不多明白了,他不相信庄希文这是一见钟情,今天的事说不清道不明,来日就会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磐石,他压低声音,担心道:“你就不怕他对你心怀怨恨?”
“怨恨要是能杀人,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庄希文却是冷笑,全然不在意,书桌旁堆着一叠手抄心经,他一笔一画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人出手不讲套路,心思却全写在脸上,那是因为他心太急。间谍心急,说明背后的雇主更急。况且我把消息放出去,不出意外,那边应该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他现在只顾得上恨他的老东家。”
许应荣一眼看见包养合同四个大字,庄希文随口的话更是惊心动魄,让他一时错愕,“你跟间谍讲兵法,不怕他一不做二不休——”
“所以我给了他两次机会,只要他敢,”庄希文抬眸,玩味似的看着许应荣,“可他没有,他打的什么算盘我可以慢慢儿看,可我打的什么算盘,他摸不着。”
庄希文多年兢兢业业扮演老庄董的大孝子,这所有的顺从不仅源于恐惧,更多的还有愧疚。重生之后这份愧疚不变,但也多了一点不甘。荣华富贵,这些庄希文从来不在乎,既然是赝品,物归原主就是天经地义,可狸猫换太子也不全是他的罪责,尤其在他的亲生父母惨死,庄建淮操控他这个赝品多年之后。
恩恩怨怨就说不清了。
所以在物归原主之前,庄希文确实怀揣私心。
“可万一他不是呢?”
庄希文收回视线,他自然明白许应荣的顾虑,报复的前提在于曾绍的太子身份属实。也许是庄希文想当然,可他总觉得重生是个契机,是所有漏洞得以弥补修复的开始。
冥冥中曾绍闯入了庄希文的视线,或许曾绍正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那就拭目以待。”庄希文说。
许应荣见劝不动,只好问他接下来的打算:“你把他辞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永不录用,三天后等报告一出,他要真是咱们要找的人,你预备怎么办?”
“机会早给了他,”庄希文搁下签字笔,
“就看他想不想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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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两天过去,一大早庄希文专程到俞家吊唁。医闹事件之后俞家人一直想登门道谢,奈何他们自己还焦头烂额,虽然闹事的歹徒被查出关联案件,大众焦点迅速从医闹转移至更大的方向,只是俞医生的后事还没办,千头万绪,于是等庄希文身体稍有恢复,索性登门拜访。
车子停在路边,走进俞家所在的巷子时,廖队突然听到打斗的动静。
保镖闻讯冲上前,果真有三四个人斗殴,混乱的巷子对角,两个女人相拥瑟瑟发抖,而庄希文派来的三个保镖抱着件皮夹克却正袖手旁观,两批人视线相对还有些错愕,然后就见曾绍以一敌四,打得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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