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当年那块蛋糕的话。”顾胜朝喃喃。
程之卓敏锐地捕捉到那两个字,道:“难不成顾总这会子生出愧疚来了?”
人已经弄丢,还落个残废,这些年风餐露宿,必定是锦衣玉食的顾大少难以想象的,迟来的愧疚却有附加条件,这大概也没有几分真情可言,然后顾胜朝叉蛋糕的手一顿,“慢走不送。”
程之卓下了楼,远远见尤敬尧正皱着眉原地打转,一见到程之卓就大步迎了上来,
“程总您总算出来了!顾胜朝有为难您吗?”
“没有,”程之卓顿了顿,“不过他让我找到段克渊。”
尤敬尧一愣,“顾家的人都派出去找他了,咱们哪儿还插得上手?”
“插不上手也得插,”程之卓沉默片刻,忽然压低声音,“当时我真不该放了他。”
尤敬尧心下一沉:“什么意思?”
因为愧疚是顾胜朝的软肋,最后却会成为段克渊的利器。一旦段克渊掀开笼罩已久的阴影,有了别的心思,后果不堪设想。
程之卓扫过四周,匆匆往外走,“咱们得尽快找到他,赶在顾家人之前。”
“我这就派人去办,”尤敬尧跟上来,给程之卓开车门,“那顾胜朝就没提三院的事?”
车门一关,外界的嘈杂隔绝于耳,程之卓最后看了眼门口的商标,略微松弛下来,“陆总已经被架空,这事儿瞒不过他,他摘了咱们的项目就是警告。”
“万幸他只是摘了咱们的项目。”车轮转动,尤敬尧从后视镜看程之卓,“那三院的事还要继续吗?”
“当然,咱们也要加快动作,基因序列、劣药和实验室,庄建淮和顾胜朝——这事儿不能再拖了,警方越快介入越好,”华城十月多的天气最为舒适,不需要开冷热空调,程之卓说完才察觉对方涔涔的额头,不由失笑道:“你脑门儿怎么这么多汗,怕我被顾胜朝扣下?”
“能不怕吗?”尤敬尧打了个大转弯,看着周围的路况脱口而出,
“刚得到的消息,陆总跳楼了!”
程之卓瞳孔一缩。
与此同时,协安医院VIP病房,曾绍站在外面的会客间问:“怎么样?”
许院长身后一群白大褂,闻言他搓了搓手,“能不能醒来还不好说。”
“这么严重?”曾绍扫过那些大气不敢出的主任医师,“需不需要再找几个医生来会诊?”
许院长松弛的皮肉皱成一团,很是为难,“庄董年纪大了,加上之前脑血栓留下的后遗症,手术风险很大,”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曾绍,“最好还是保守治疗。”
这些年庄建淮在家的时间比在公司要多,这回忽然晕倒,曾绍得了消息,等见到庄建淮时,人已经插满了管子。
“没有别的办法?”曾绍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富豪买命的方式五花八门,只是有钱也未必就能买命,许院长也许是真的没办法,最后垂眸道:“H国针对心脑神经领域的研究要比国内先进一些,或许曾总可以试试从外面请几个专家回来会诊。”
这就是希望渺茫的暗示了。
听罢曾绍返回病房,医生们就乌泱泱又涌了回去,只见曾总在病床前蹲下,握住庄建淮苍老的手,这么多年下来,他们父子俩其实很少平心静气坐下来聊天,曾绍叫他爸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爸。”
曾绍的声音落在众人耳朵里,完全是一派父慈子孝,他们面面相觑,正准备给父子俩腾地儿说体己话,却见曾绍的手松开,忽然伸到腋窝连胸的筋腱那里,猛地用力掐了一下。
“曾总!”
身后的许院长感同身受惊呼出声,只是连接庄建淮的仪器却毫无变化。
“庄董生病的事先不要外传,”
曾绍这才起身,冷漠的目光扫过角落里一直没吭声的褚明晟,然后对上许院长,“有任何情况及时告诉我。”
回公司的路上,张霆从后视镜里看曾绍,“庄董是在得知陆总跳楼之后发的病,没想到他叱咤半生,竟然也有害怕的一天?”
刚才的情况张霆看得一清二楚,以曾绍的力道,庄建淮这把老骨头要是还能忍住,那他真是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何况仪器也骗不了人。
但如今猛虎忽然真的倒下了,张霆第一时间冒出的却是不真实感。
“许院长不也说他已经老了。”曾绍貌似已经开始投入到工作中,平板内的页面随两指滑动而放大,隐约看出是两份隽秀的签名,他指尖落在笔锋末尾,说:“让人从国外请几个专家回来。”
张霆没应声,转而说:“恕我直言,庄董就这么睡下去要比醒过来好。”
后视镜里,两人锐利的目光再次相交,曾绍明白张霆的意思,可事发突然,也还不是时候,“他身上还有未解之谜,不能就这么躺下去。”
“你连程之卓从开户到现在的所有投资记录还有签字文件都查个底儿掉,庄建淮身上还有什么秘密没挖出来?”
张霆后脑勺开天眼似的,倒显得曾绍心虚,直接关了平板,
“这两者有什么可比性吗?”
“没,”张霆笑道:“我好奇。”
这些记录都是张霆吭哧吭哧搜刮出来的,曾绍好了伤疤忘了疼,人没追到,又开始找程之卓从前留下的所有痕迹。
要说上天给程之卓的脑瓜开了光,却关上了他炒股的大门,大学期间他就有过几次失败的炒股经历,以至于后来进庄氏工作,小庄总选股的能力也叫人不敢恭维。可这一切的转折点却偏偏发生在他遇到曾绍以后,此后程之卓但凡买股就没有出过错,包括那笔让何氏绝处逢生的救命钱。
简直如有神助。
张霆很难想象恋爱使人聪慧,让程之卓忽然拥有这种敏锐的洞察力。
“那是什么花?”曾绍忽然问。
张霆顺着他的目光,看见马路边的花坛上有一片红色花丛。
“石蒜吧,”张霆打拐,那片石蒜就消失在后视镜里,“别名好像叫彼岸花。”
“彼岸花?”曾绍皱眉喃喃,忽然想起似乎在宁城也见过这花,片刻他又道:
“老张——”
张霆蓦地回神,对上同样疑惑的曾绍,“咋,心灰意冷看破红尘了?”
“你说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曾绍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但他的话又莫名其妙,在封闭的轿车内如幽魂绕梁,叫张霆顿时起了鸡皮疙瘩,脚下一软松了油门,然后他搓了搓手臂,愣是念了几句平时不屑的南无阿弥陀佛,然后道:
“你是得相思病了吗?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舍不得你兜儿里那几个子儿还是想少一个人知道你的秘密?我说了那天是我气不过才骂他两句下次不会了…”
“算了,”曾绍苦笑,
“但愿是我胡思乱想。”
第79章
十一月的天忽然漏了似的,华南华北妖风肆虐,各地几乎都在下雨,程之卓记着上次说过要请沈祚君吃饭,冒着风雨也要把欠着的这顿还干净。
沈祚君原本说没空,后来又说下雨湿答答的不方便,但最后还是赴约了,进包厢的时候还前后左右扫了一遍——
“程总破费,不过就我们俩吗?”
程之卓明白她的试探,但只说:“上次说过要请沈总吃饭。”
最近的几次都是程之卓单方联系沈祚君,沈祚君眼珠子一转,没放过程之卓,“那上次程总的饭局有曾总吗?”
她目光柔和而坚韧,却要洞穿程之卓似的,程之卓忙绕到身后给她移座,“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沈总要是想见曾总,可以再约。”
“当初说好的联手,”沈祚君叹了口气,坐下感慨道:“现在程总不光谈事不叫他,连提也不能提了?”
这段时间曾绍和程之卓就跟说好了似的,沈祚君前后分别在两人面前提起对方,得到的答案统一都是闭口不提。沈祚君和程之卓做了一路的同学,到出国才去了不同的国家,印象里程之卓就算是不喜欢谁,也不会宣之于口,这种下意识的情感流露不说没有,但绝对很少。
程之卓似乎也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直白,转而找补,“今天要谈的是怎么对付庄建淮,对付庄氏,曾总在场似乎并不合适。”
可之前曾绍也在场,也没哪里不合适的。沈祚君没拆穿,又说:“前段时间听说庄董抱恙,进了医院就没再出来过,曾总在外还是得维持大孝子的身份,想来应该也没空参加这种无聊的饭局——不过我倒是好奇,也不知道现在庄董到底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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