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迟躺下来才感觉很晕,太阳穴针扎一样的疼。
纪惊蛰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低烧。”又给他吃了一片退烧药。
之后蔚迟的意识就慢慢模糊了,感觉到纪惊蛰似乎又给他加了一床被子盖在上面,然后关了灯,窸窸窣窣爬上床抱住了他。
他太累了,身体很快就进入了睡眠状态,可精神却迟迟无法安眠,他的太阳穴仍旧很疼,可能也不是太阳穴,而是脑子里的某根筋,扯着那一片头皮都在疼。这种疼使得他脑子里的一些神经变得异常敏感,他感觉外面的风声、人的走动声、猪叫声,都像锯子一样,咔喳咔喳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猪叫声终于停了。
他还是没有睡着,身体里痒痒的,有点想去上厕所。
他好不容易有点睡意,这时候去上厕所肯定就会醒了,他有点犹豫,心理斗争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
圣贤有云:晚上有尿意,立即去,不然只是耽误时间。
圣贤说得对。
他草草披上衣服,往外走。
农村老房,茅房都在院子里,他必须走出去。
现在已经是十月,村子里温度不到十度,他感觉有点冷,又拉了拉衣服,缩着脖子继续走。
夜已深,院子里安安静静,摆着一堆塑料板凳,地上也有不少瓜子花生壳。亲戚们本来都在安静等待,可能时间太晚,大家都熬不住,先找其他地方落脚去了。
他又看了一眼院中那棵枣树,他记得小时候经常爬它。
他走到茅厕,去拉灯的开快绳,结果“啪”的一声,把绳子拉断了。
倒霉。
幸好带了手机。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往里走。手机手电筒的光范围很小,他只能照亮脚下,不掉进茅坑就好。
他刚一解开裤子,忽然感觉肩膀到脖子连接的地方被碰了碰。
他以为是纪惊蛰跟过来了,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肯定是想吓他。
他会被这吓到?
他淡定地回过头。
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他心里“咯噔”一声。
随后,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恐惧,安慰自己:应该是太累了,肩膀肌肉抽了一下。
然后,那里又被碰了碰。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依然什么人也没有。
他的裤子已经解开,家伙都掏出来了,现在处于骑虎难下的境地。他一咬牙,心一横,决定赶快尿完,赶快跑回去。
结果被吓得尿不出来了。
他正在努力的时候,脖子那里又被很有规律地连续碰了三下。
他的脑子终于不再听他的指挥,自行构想出了一个很多人耳熟能详的、烂俗的民俗鬼故事桥段中的场面。
他越来越害怕……黑暗和寂静加重了这种恐惧,的确,在他的理智看来,在经历了这么多恐怖世界之后,他必不能被“鬼”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吓到,可他……就是尿不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往上看,同时把手电筒也对准了上面。
他看见了一张伸着长舌的、被长发覆盖的脸。
的确是一只吊死鬼,刚刚碰他肩膀的东西,是吊死鬼晃晃悠悠的脚。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真的看见了,他还是一瞬间汗毛倒竖、心脏抽痛。
他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踏空,掉了下去。
“迟迟!迟迟!宝贝!没事了……没事了……迟迟,没事了……”
他手舞足蹈地惊醒过来,立马被纪惊蛰抱进怀里。
他趴在纪惊蛰身上把气喘匀,翻身找到手机,打字:[我想尿尿]
纪惊蛰看他一眼,坏笑起来:“干嘛?要我陪啊?”
蔚迟点头。
纪惊蛰也不逗他了,麻溜地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又来伺候他穿:“那走吧。”
纪惊蛰给他穿的衣服比在梦里他自己草草穿上的要严实多了,他们走出屋子,兜头就被夜风吹了个趔趄,他想起在入睡之前听着外面的风声,可以说是呼啸,可梦里就没有声音,连现在那道声嘶力竭的猪叫声也没有。
院里依然如他梦里一样有许多塑料板凳和瓜子壳,不一样的是现在那里还坐满了人,还在守着老太太的消息。
他们这里有个风俗,就是说无常索命时如果家里阳气够重,有可能就能逼退无常,所以家里有老人过不了夜的时候,十里八乡的亲戚、邻居都会帮老人守夜。
蔚迟已经多年没有回来,很多亲戚都只打过照面,记不得名字了。他们两人走出去,有的人看向他们,但都没说什么。
纪惊蛰扶着蔚迟去了厕所,伸手就去拉灯。蔚迟心里一突,想叫他等等,可叫不出声音。
结果“啪”的一声,那条绳子还是被拉断了。
蔚迟心里一阵恶寒。
纪惊蛰看他不走了,问:“怎么了?”
他想说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梦,也把这条绳子拉断了……但他现在没法说话,要打字的话又太麻烦,就摇了摇头。
找人陪自己上厕所都够丢人的了。
纪惊蛰贴在他背后,扶着他走进厕所,用手电筒照亮了茅坑。
蔚迟想说可以了,送到这儿就可以了,奈何说不了话,纪惊蛰又没什么眼力见,紧紧贴着他,还奇怪道:“尿呀?要我给你脱裤子吗?那你帮我拿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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