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脏在狂跳,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心道好险,大概是刚刚点开的那一百个网页时不小心点开了这个广告,视频加载了一会儿,刚刚那忽然跳出来的声音,也就是这个。
没想到,本来是胡乱说的,仅仅三周后,蔚迟就把那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交到了他手里,又把他打包送去了英国。
他一面想着啊蔚迟还是这样无所不能啊,一面又因为可以远离蔚迟而感到一阵没来由的轻松。
然后他开始了在赫瑞瓦特大学的求学生涯。
他有时候还会和金医生联系,有一回跟金医生回疗养院所在的山上踏青时遇到了隔壁出来散步的白越光,很快成了忘年交。
蔚迟则留在了国内,只是经常会飞到英国来找他。
来了也不做什么,就在他的房间里住着,看书、做饭,和他出去散散步,有时也跟着他去听课,一起泡图书馆。
他很多时候会觉得,过去的那些“梦境”真的就是梦,他的确在车祸中撞坏了脑子,大脑生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幻想……而蔚迟,在日复一日照顾他、为他担惊受怕的三年里发生了一些不可避免的改变,但这难道是蔚迟的错吗?
可在很少的几次,他依然惧怕蔚迟的某些眼神。
那些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眼神,就像冰冻三尺的针,刺破他的视网膜、他的神经、他的心脏,在他的灵魂里留下无法褪去的恐惧和严寒。
他总是会无法抑制地,把蔚迟和“梦境”里那个……在附中的校园里,总是臭着一张脸但意气风发的、看着他时一脸嫌弃但嘴角总是弯起的、在那条有着绿色阳光的林荫道上与他手背碰手背的那个蔚迟……作比较。
天壤之别。
第一学期结束,蔚迟送了他一套西装。
第一学年结束,蔚迟送了他一块表。
第三学期结束,蔚迟送了他一双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皮鞋。
第二学年结束,蔚迟送了他一辆车。
他不敢不收,但都没敢用过。
他对蔚迟的感情非常复杂。
他做过、只做过和蔚迟有关的春梦。有时会很突然地、很强烈地想念他。会数着他过来的日子。有时又会怕他。
他也经常内疚——蔚迟这样对他,可他居然害怕他?是不是有点过于狼心狗肺了?
金医生也帮他分析过:“人都是贪心的,你的意识自己创造出了一个完全符合你想象的、完美的蔚迟的形象给你自己,但你要知道,没有人是能完美地符合想像的。”
所以……这一切的痛苦、怀疑和恐惧的来源,是他的贪婪吗?
在第五学期结束的那个假期,蔚迟陪他“准毕业旅行”,他们一起环游欧洲。
在曼彻斯特的运河边,他们的手背碰在了一起。
那是一个冬天,满目皆是银白,唯有蔚迟的红围巾像天地间唯一的色彩,火焰般熊熊燃烧。
他与蔚迟对视了。
也许是冻的,也许是映的,蔚迟的嘴唇比那条围巾还要红。
蔚迟仰着脸看他,眼泪缓缓地顺着脸庞滑落。
他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比这片雪地还要空白,他应该问问蔚迟为什么要哭,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蔚迟微微踮起脚,捧着他的脸,亲吻了他。
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若即若离的。
蔚迟的嘴唇红得像火,但吻起来像一坨冰。
忽然,他的眼前闪过一个黑影,挂在蔚迟的脸中间,像一个烧灼的黑洞。
他慌乱地退开了。
蔚迟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但是他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移开视线,发现那个黑影并没有消失,原来它不是出现在蔚迟的脸上,而是出现在他的视网膜上,他看向哪里,那个黑影就出现在画面的正中,连闭眼也没有办法。
这个情况持续了几十分钟。
一个月后,那个黑影再一次在他眼前显现,这次持续了半天。
三个月后,持续了三天。
后来,这似乎成为了一种常态,没有医生能瞧出端倪,只能解释为某种神经方面的后遗症。
毕业后,他回了国。
在他几乎已经习惯了那个黑影时不时的存在,可以与它和平共处时,“死神”开口说话了。
他与“死神”做了一笔交易。
他出卖了一部分/身体、保守了一些秘密,换取“回去”的机会。
在去年的11月21日,他实施了他蓄谋已久的计划。
当他从自己亲手造就的又一次死亡中醒来时,眼前是一大圈神情激动的医护人员,为首的还是金医生,但是个不认识他的金医生。
这一圈人里没有蔚迟,但他如释重负。
经过三个月的复健治疗,他拖着一只大红色的行李箱,衣冠楚楚、花枝招展地回了故乡。
在出生起就一直生活着的家门口,见到了蔚迟。
蔚迟一拳把他捶翻在地,然后扬长而去。
他躺在地上,望着天空,咧着嘴角痛哭了一场。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他确定,他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他的蔚迟。
在经历了惨祸、魔幻、诱惑、梦境支离的五年后,他终于没有辜负他曾经真实生活过的岁月和他愚钝而执拗的坚守,他终于回到了他真正的故乡,见到了他魂牵梦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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