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希望臣做什么？”虽然裴侯曾有言在先，裴家后人不涉党派之争，但他亦从小教育三个儿子，忠君要忠贤明之君，爱国要爱能给天下太平，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国。
昭陵王自小跋扈，仗着圣宠在上京城中一向是无法无天惯了的，若是此人为君，怕是来日要苦了天下百姓。便是不为着他与太子多年知己之情，裴昱瑾也不会坐视不理。
“孤要，兵权。”沈云逸看着裴昱瑾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吐出了那个在朝中一向讳莫如深的两个字。
太子立于东宫多年，素有贤德之名，拥护者重，但多为言官。言官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帝王心意，但说一千道一万，于如今的宏兴帝而言未必能比得上阮氏吹得那几宿枕头风。
唯有把兵权握在手里，他才能不受掣肘，牢牢地坐在如今的位置上。
沈云逸的话倒是不叫裴昱瑾震惊，一个称职的帝王本就不能只有仁义之心，还要有能支撑这副圣人皮囊的筋骨，哪怕这筋骨是由铁血手腕所著。
裴家世代为将，自开国以来就形成了一种不成为的规矩，虎符一分为二，左半由裴家任将帅者执掌，世代传承，这右半则由帝王保管，象征着无上的权力。这也就是裴家世代荣华显贵的根基所在。
“若是可以，臣必然不会拒绝殿下的要求。然，父兄具已战死沙场，我于军事一道无甚天赋，未曾领兵打仗，难以服众，而下一任裴侯又尚在襁褓。陛下必然不会再将这半块虎符留在裴氏。”
朝中武将众多，有帅才者虽少但也有几个人选，其中便有昭陵王的母舅阮将军。
若是宏兴帝尚有几分理智就必然不会放任外戚专权，这虎符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阮氏手中，但怕就怕他当真不够清醒，会做出动摇国本的决定来。
“言之，你当真无法祝孤一臂之力吗？”沈云逸言辞恳切地注视着裴昱瑾，裴家三郎是他见过最惊才艳艳的人，若是他，必然能绝处逢生，于悬崖峭壁之间替自己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能，臣有一法，虽会有后患，但于眼下的局面而言却是解法。”裴昱瑾虽是年轻却智多近妖，当初在太学时便得诸位恩师赞不绝口，直言此子来日必非池中之物。
他的话，沈云逸自然是信的，“卿不必有所顾虑，大可直言，若是眼前之局不破，孤又怎会有来日可言。”
皇家争斗素来你死我活，成王败寇，难得生还，所以无论会有什么后患，太子都顾不得那么多了。
“合作，分权。”裴昱瑾用简单的四个字概括了他的想法，然后迎着太子尚带了些疑惑的目光仔细解释道，“裴家用了近百年的时间，历经四任家主才将虎符牢牢攥在手中，所以无论是将虎符给谁于殿下而言都是隐患，既然如此不如分权，相互制衡，至于后患就在您登基之后。”
今上尚且健在，这时候说登基未免僭越，但在场的两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冷静。
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无论是谁被这个天大的馅饼砸住，可能都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有不臣之心。沈云逸最初的想法太过简单，如今自是愿意听劝 ，“孤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不知你心中可有人选？”
“有，咳咳咳，自然也是有的。”裴昱瑾撑着床框俯身急咳数声，他如今刚醒，身体还很虚弱，支撑不了太久。
沈云逸也是一时太过忧心倒是忘了这点，此时赶紧起身扶他躺好，“罢了，这事儿先不急，孤相信你的判断，当务之急是先将你的身子养好。你看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
虽说在太子心中权力地位永远排在第一，但这不代表他对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就没有一点真心，他来也不仅仅是想要聊他的帝位，也是想来看看他这位好友，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冷漠的人在经历这样一连串的打击后都会受不了，更不要提裴昱瑾本就是个最重感情的人。
“臣的身子无碍，臣还是先将……”
这次打断他说话的是顾叔在门外的敲门声，“殿下，三少，粥来了，可要先用些。”
没等裴昱瑾答话，沈云逸就高声道，“端进来吧。”之后才是对床榻上之人道，“先吃点东西，你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孤看不惯。孤自小认识的裴言之就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孤给你缅怀的时间，但身体永远是最重要的。”
顾叔听吩咐行事，里面沈云逸的声音刚传出来，守在门口的杜峰就先一步替他推开了房门，顾管家点头致谢后端着一碗山药鸡丝粥就走了进去。
那粥熬了许久，熬得软糯粘稠，香气四溢，考虑到裴昱瑾两日未进食，只盛了小半碗，听府医的意思进食不急，可少食多餐，慢慢将养。
裴家的规矩教养都是极好的，便是在病中也没有榻上用膳的先例，在这一点上，沈云逸也不会劝，只是在他下榻的时候搭了把手，裴昱瑾在察觉后也是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何必这么逞强！”看见他走路都有些不稳，沈云逸虽是有些无奈却没再去扶。
“臣只是暂时没什么力气，又不是残了，废了，还能自己走。”裴昱瑾走至桌边并没有第一时间落座，反倒是看向了还站在不远处的沈云逸。
君不落座，为人臣者不能僭越。
看懂了他的意思，太子三两步就来到桌旁坐下，“既是没力气，那就快坐下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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