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释身为天元仙尊亲传弟子,自然也该是以天下苍生为先的,季沧笙向来觉得,他比自己更加适合天元仙尊这个位置。
前世他进入这个梦境,便没费什么力气,让这个梦境不攻自破了,身为比他更优秀的师兄,自然不用担心。
季沧笙转头看向花不语,轻微叹了口气:“踏花,你应该知道自己会看见谁。”
花不语垂下眼睫,呼吸急促了两分。他最担心最重要的人,也是早已见不到的人,可……他要怎么对阿娘下得了手。
“踏花。”季沧笙捏了捏他的手,“你要活着出来,那个人也一定不希望你永远留在里面。”
“是……”花不语垂下眼睫,“弟子知了。”
季沧笙等了他片刻,待他收拾好心情,才打开了那扇门。
门内亮着不甚耀眼的光,他看见季沧笙走了进去,自己便也跟着进了去。
在黑暗中待太久之后突然进入光亮之中,花不语抬手遮了下眼睛。待他适应了屋内的亮度之后放下手,便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鸢阳楼里的上房。
房屋内灯火通明,带着暧昧的红色烛光摇曳,空气中弥漫着当门子的味道,鸳鸯榻上的枕被被重新摆好,矮矮的茶几上放着两杯酒。
季沧笙背对着他,将面具取下放到了茶几上,随手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仰头饮下。
“师尊!”花不语连忙上去抓着季沧笙的手臂,却看到那人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
“怕什么,这酒喝不得?”
“……”花不语顿了顿,也没想通自己方才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渴了没?”季沧笙拿起桌上另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花不语张了张嘴,喉咙着火似的,没说出话来,酒杯触及嘴唇,凉悠悠的,杯中的液体还没沾到唇上,酒杯就被收走了。
“要喝自己去倒,多大的人了,还要喂不成?”季沧笙收回酒杯,手臂一转,嘴唇正好落在方才花不语挨过的地方,将酒喝了下去。
或许是喝得急了,一滴酒液顺着那微微泛着晶莹光亮的唇瓣滑到嘴角,再一路向下,抚过喉结,落进衣领里,留下浅浅的一圈痕迹。
两杯酒下去,季沧笙的脸上带了几分醉意,酒香浓郁,光是这么近地闻着,就要醉了。
鬼使神差地,花不语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贴在面前这人的脸上,拇指抚过人嘴角,将那亮泽泽的水渍抹掉。
酒水腻在指腹上,越发让人觉得口干舌燥,粉嫩柔软的嘴唇近在咫尺,呼吸交缠,吸引着他不断靠近。
“踏花上仙,你可真是很会挑时候啊。”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不成?”
御风划破空气,与袖清晖相碰,发出嗡嗡鸣响。眼前这浑身鲜血与阴气的黑袍男子,正是上仙界追捕已久的季沧笙。
季沧笙随意挑着剑,化解花不语的攻击,嘲笑似的轻笑一声,道:“你向来不听我解释,我说他们不是我害死的,你可信?”
回答他的只有更为凌厉的剑刃。
遍地都是村民的尸体,血流成河,鬼气久久没有消散,便是这人才从阴界出来的证明。可季沧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阴界裂缝藏了起来。
二人交换数招,忽的,只听一声尖叫,藏在草垛里的小孩儿哭喊着冲向了花不语。
“仙君!仙君救我!”
花不语心道一声不好,这小孩也是村民,而她现在距离季沧笙实在太近了。
季沧笙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
只差一指的距离。
小孩身后血花四溅,鲜红的液体.喷.薄而出,溅在季沧笙墨黑的长袍上,浸了进去。
“你说……不是你杀的?”花不语气得发抖,果真是丧尽天良,竟敢当着自己的面杀人,还好意思狡辩!
季沧笙神色淡漠,语气更是冷厉:“不识好歹。”
“南允村四十八口人,你真是好狠的心!”
“花不语……”
记忆戛然而止。
眼前的人哪里还是那般青涩未脱的模样,黑袍下被尸阵反噬的伤口浸出暗红的血来,一如上一世那个杀人如麻的混世魔头。
季沧笙对他再好,也改变不了他与阴界串通,枉杀无数人性命,妄将人间变为地狱的事实。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真的能收起无名……视而不管吗?
手中的剑忽然动了,花不语来不及阻止,便看见御风直直指向眼前那身影不稳的人。
如前世死神谷内那次一样,长剑没入了季沧笙的心脏,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人替他阻止这利剑了。
花不语头痛欲裂地醒来。
季沧笙看他一眼,神色冷淡。见他醒了,没有招呼,转身走了。
似乎还没分清此时是现实还是梦境。花不语揉了揉眼睛,发现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枚发钗。
云泥梦境……
是它帮自己走出这个梦境的?那些回忆,也是它对自己的警醒?
如果无法阻止,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像梦境里那样,像前世那样,面对那样的季沧笙……
花不语将手扶在胸前,心脏疼得厉害。
他做不到,再也做不到了。
“既然醒了,就过来。”季沧笙冷声道。
“是。”花不语摇摇头,从地上爬起,还没走到跟前,便看见床上躺着的沈释,似乎依旧还在梦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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