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狸捂头,表示自己处境也很为难。
“知道她们是我救命恩人,只是她们名声起来了,最近很多诛魔除妖的活都找她们,队长气的好几次遇到她们翻白眼,我夹在中间尴尬死了。”
“自个儿拉胯还怪别人能干,就这肚量,还自称曾是万妖城一霸。”,杜大姐撇嘴,“什么玩意儿。”
“他是觉得这两个来历不明,不知底细的,怕会惹麻烦。”
“村里的谁敢说自己清清白白?要真的那么干净,不去莫塬城找个正经营生,偏偏躲在山谷,嫌命长来做诛魔除妖的赏金活,找刺激吗?”
杜大姐持续阴阳怪气。
“黑猪嫌弃乌鸦,指不定谁比谁黑呢,真有意思。”
“你的心呐,已经完全偏过去了。”
老狸摇头。
“不说这事了。”
杜老幺跑到山坡上拿出院落时,看见那沉月正拿着铁锹在在梧桐树下刨,小腿迈的飞快跑对方旁边一蹲。
“月哥哥在干什么?”
“阿宝?”
沉月瞧见对方脖子上挂的油纸包,拎起来晃了晃,闻到了甜甜的山药糕味。
“又来送吃的,杜大姐也真是贴心。”
说着,他把铁锹变成锄头,掀了衣摆蹲杜老幺旁边,边刨土边说。
“稍微等会儿阿宝,帮我带壶酒作为回礼。”
眼瞧着沉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绕了梧桐一圈,终于挖出七坛酒。
“这是什么酒?”,阿宝好奇。
“春天埋下的梅子酒,现在喝正好。”
沉月把酒坛朝杜老幺身前一搁。
“阿宝,你娘是杜鹃,喝这个肯定高兴,要特意告诉她是用醴泉酿造的哟。”
杜老幺抱起来,胳膊只能半圈住,好在用肚子抵着,还算稳当。
“月哥哥,阿娘让我请你们到我家吃饭。”
“好,有机会一定去。”,沉月只留了两坛,正把剩下的四坛酒再埋回去,“小阿宝,替我们问个好啊。”
“嗯,月哥哥也替我向小阿九问好。”
杜老幺一本正经,朝前挺肚子托住酒坛,怕摔了也不敢走快,慢悠悠转身回去。
沉月收拾好了院子,掐诀进入设在屋外的一层结界,推门的同时端起梅子酒,对看书的两位喊道:“找到了!”
翎九闻言放下竹笔,很是配合地鼓掌。
“阿爷好厉害!”
说着,迫不及待要跑出去,却被凛霜一个眼神给逼回脚步,默默转身回到书桌前,继续临摹对方的字帖。
第150章 朝露城?
有时候吧,翎九未必会听沉月的话。
但对凛霜却表现出了绝对的乖巧,说东绝对不往西。
在阿九心里,他这亲生阿爷远没有凛霜重要。
沉月意识到后自然不服气,只是观察几日后便发现,阿九这种违反本性的顺从,并非因为害怕,而是源自对凛霜盲目的依赖和信任。
归纳出这个结论后,沉月也就失落了一会儿。
毕竟凛霜确实值得翎九这份盲目的依赖和信任。
这一年过下来,几次诛魔除妖经历的死里逃生险中求胜,就连他也对凛霜生出无端的依赖和信任,有时候会下意识直接按照对方的安排行动,完全不待思索的。
这也让他明白为何青龙宫上下只服凛霜,凛霜一走,便没谁能压制那些有能力的刺头和泼皮。
话说远了。
今日这坛青梅酒,必须要一起喝。
沉月拎着酒壶大跨步越过屏风,直接拿走翎九手中竹笔,对凛霜道:“一年忙到头,就这两日轻松轻松,至于还逼这么紧么。”
“练字能修身养性,平静心绪。”
凛霜很是无奈,或许是隔辈亲的缘故,沉月有时候对翎九太溺爱了些。
“我已经停了她的功法修习,这方面不能再懈怠了。”
想起翎九体内的七杀,沉月一下哑火。
却还是强撑道:“练归练,确实得练,可也得有个休息的小间隙,比如……现在!”
说着,他晃了晃酒壶,对翎九挤眉,示意快过来。
“小酌怡情,这雪很是衬景,咱们尝两盅如何?”
翎九看向凛霜,见对方点头应允,才放下竹笔跑向沉月。
“阿爷,什么是酒啊,我先尝尝!”
三人围着火炉小酌。
沉月吧唧嘴,摇头晃脑地评价。
“成功,太成功了,这醴泉酿造的酒就是清冽,比昆仑墟雪水的还要好喝。”
想起就那么白给了阿宝一坛,略感心疼。
翎九已经忙不迭捧起酒盅,喝了后又吐出来,甚至没过喉咙。
好喝吗?该不是骗她的吧。
很是怀疑地看向沉月,见对方回味无穷的模样,再次低头嗅了嗅,伸出舌尖舔了下。
还是辣,呛人。
她皱眉把剩下的塞给凛霜,摆摆手:“难喝。”
沉月被逗笑,看凛霜给翎九倒醴泉,对方却跑出去玩雪,感叹:
“还尝不出酒中滋味,真好。”
“我陪你。”,凛霜重新斟满酒,和沉月碰杯,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年来谢谢了。”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沉月见凛霜视线一直没离开过翎九,摇了摇手中酒盅,像是在思索什么。
酒盅中涟漪不停,就像他所思考的那件事,摇摆不定。
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凛霜。
“在天市垣时,阿九曾向一位与神君容貌相同的女子倾诉衷肠,说思慕于她。”
这话说的实在过于小心翼翼,凛霜收回视线看向沉月,神情很是坦然:“那名女子,是不是叫琅简?”
“神君知道?!”,沉月意外,手中酒盅都溅湿了指尖。
凛霜点头,好奇琅简的应对,便问了出来。
“她如何回应阿翎的?”
说起这个,沉月脸色露出些许不爽。
“她根本不在乎,或者说是不屑阿翎的心意,真不知她是冷漠,还是无情。”
想起之后在城垣遇到阿九,对方冲入魔军像发泄般的举止,越发觉得在他离开后肯定还发生了什么,甚至断定阿九的失控与那琅简脱不了干系。
“神君,你和琅简究竟什么关系?”
“她是一百多万年以后的我,与我有同样的元识,不过出身不同,经历不同,修为境界也不同,终究还是我。”
“听上去与神君天差地别,怎么会是同一人呢。”
沉月给两人斟满酒,也算是第一次和凛霜推心置腹,说话也亲近几分。
“在我看来,神君是神君,琅简是琅简。”
凛霜笑:“不愧是亲祖孙,你与阿翎的想法一模一样,她一直无法接受琅简便是我。”
“其实对我来说,执拗于这些并无意义,我想的很简单,是要一直纠结琅简和阿九的事,在患得患失中挨过以后的日子,还是珍惜当下与阿九相处的每时每刻,顺其自然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能相守已经很难了,又何必偏执身边人的过去呢?我不贪心,所以这个选择也不难做。”
这些话说的坦荡又诚恳,让沉月都无法反驳。
可如此说,有件事他想不通。
“神君,若你真的无所谓阿九那些往事,为何好几次面对阿翎亲近,拒绝的理由都是让她恢复记忆呢?”
“我确实在纠结这一点。”
凛霜承认,也并不避讳自己的担忧。
“我怕她后悔,如果她在意的只有琅简,想要托付的也只是琅简,我这么做就是趁人之危,她会恨我一辈子。”
说着,她饮尽酒盅。
“你知道我现在最怕什么吗?”
沉月想了许多,什么死亡病痛、堕神销魂,还有那个神祇殿流言的那个苦劫。
只是张嘴时,总觉得这些都不太恰当,改口反问:
“神君还有害怕的东西?”
“当然有。”
凛霜目光望向院中,一直追随着堆雪人的翎九,明明笑着,眼眸下却隐约流露出些许哀伤,淡淡的,难以察觉。
“我怕阿翎会离开。”
沉月很是意外这个答案,却想起阿翎本就来自方外,神君的这份害怕,未免也太真实了。
肯定会有那么一日,分别的一日。
对他而言是永别,对凛霜……
还是喝酒吧,沉月抱起酒坛,不忍看凛霜神情。
月谷崖壁上的积雪已经被春阳暖化,也就谷底阴暗处还藏着些冰渣,捎带着谷内比外面要寒凉几分,莫塬城的桃花开了,月谷的桃树却才长出嫩芽和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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