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阿索罗而言,师妹的失踪与族亲脱不了干系,想必阿索罗现下心中很是煎熬。
现在有沉月咄咄逼人的询问,又有凛霜握生杀之权恐吓。
同为昆仑镜的旅人,她们不好再逼着阿索罗选择。
而且……
她望向阿索罗和其族亲的方位,很是悲悯。
阿索罗这些年,拼了命的争取功绩,效忠凛霜,恐怕所有的筹码和情谊,就在今夜便化为灰烬,功亏一篑。
云海银龙族还是走向了那段注定的宿命。
忽的想起风眠曾言,道天下苍苍,逃不过天算,争不过天命,亦改不了因果。
“阿绒,主神曾欲改天换道,最后生灵涂炭,不得不以命殉道挽回覆灭结局。师姐又能护翎九几时呢?天道之内,所有一切的发生都是重蹈覆辙,世间之事周而复始,爱恨情仇四味体会,路途不同结局注定,她们躲不过并蒂劫。你我出去,亦然。”
或许风眠才是她们之间,最为清醒的那位。
“父亲?”
阿索罗看向父亲,红了眼眶求证。
“真的?是你带走了阿翎?”
“我见战神劳累,确实想让朱雀君去照顾战神,只是中途被三弟喊走,朱雀君便说自己会去找战神,我就先行离开。今日事务繁复,你们要是不提,我都忘记了这事。”
闻言,阿索罗看向三叔,几乎咬牙:“说真话。”
三叔叹气,也是很惋惜的模样。
“确实如此,朱雀君消失这事,我们也猝不及防啊。”
噗嗤——
众人看向捂嘴笑的那位,城主府管家玉郎。
“我只是觉得真有意思。”
玉郎笑吟吟看着银龙族那位三叔。
“城主府向来没什么规矩,却也知道开宴前清点客席,核对下来宾人数,没想到银龙族比我们还不讲礼数,竟是猝不及防,和我们同时得知朱雀君消失的消息。”
赶来的幽篁闻言沉下脸:“我记得清点了。”
她座次在东海将士处,开席前确实有侍从引路,吃喝时也有伺候。
说着,她向凛霜汇报。
“主上,刚刚控制此间府邸,偶听宾客窃窃私语,说云海银龙族与魔族私通,属下本当流言蜚语,但刚刚后院竹林忽的落叶开花,我感受到同族的害怕惊惧,从她们身上发现了数缕魔气,是魔尊敕焱的。”
最后一句话,引起无数议论。
有人质问幽篁是否错认,幽篁很是笃定。
“我随角旼征战魔域数年,也与魔尊敕焱交过手,他的魔气,我不会认错。”
有人捶胸顿足,“那为何没发现啊?!”
“朝露城海纳百川,道修、妖修、魔修之辈皆能常住于此,今日银龙族长也宴请了不少同城修士,魔气妖气充斥游走,根本无法防备。”
幽篁解释,其实她根本不赞同朝露城的存在。
混淆修道之类,对她来说,绝非善事。
当下的场面,便是印证了她的担心。
鱼龙混杂,根本无法辨别敌我。
一阵嗡鸣划破长空,几乎震碎在场耳膜。
龙刀枪不知从何处刺出,直接停在银龙族长脖颈,似乎警告般,划出一道血痕。
不过只是割破皮肤,并未伤到要害。
凛霜声如阎罗,响彻云霄。
“敖觞,本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羌海赤龙一族的下场,便是你云海银龙的下场。”
阿索罗瞪大眼睛,扭头看向父亲。
羌海赤龙曾背叛凛霜,与水晶宫合谋设下陷阱,绞杀了凛霜的旧部,其中就有他的母亲。
一年前,已被凛霜绞杀全族。
羌海之中血肉稠腻,化为沼泽,后世化为黑海。
仿佛……他努力的一切都化为烟云。
银龙一族的宿命,终究还是躲不过那逐出四海,落为妖蛇的宿命。
他哽咽道:“父亲,求你……求你说实话。”
敖觞忽略敖乾,直直对上凛霜视线,缓缓跪下。
“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臣确实不知朱雀君下落,臣妻乃战神旧部,怎敢…怎敢欺瞒战神!”
场面寂静,玉郎挑眉,余光打量凛霜。
从对方脸色中,看不出是否信了。
终于,凛霜收回龙刀枪。
敖觞心中长舒一口气,以为躲过一劫。
谁知下一秒,便听刀刃之声从院外涌来,须臾间包围了他们。
“传令,将银龙全族压至东海流波山听候发落。”
阿索罗顿时面如死灰。
流波山……
果然……还是流波山。
次日清晨,依旧没有翎九任何下落。
即便四海百族几乎倾巢而出,重创魔域四处寻获,甚至以龙珠作为悬赏,却还是毫无所获。
见状,玉郎主动道:“要不要求我家妖帝帮忙?”
那求字说的格外重。
只是还不待凛霜回答,透明的陵光弓便忽然悬在两人之间。
“浮玉山。”
凛霜变了脸色,调出龙刀枪便急匆匆离开,甚至来不及嘱咐其他人。
玉郎啧嘴,揣手看着凛霜背影消失。
鲜少见青龙君这番失态。
看来翎九对凛霜而言,真的很重要。
这份关系,倒是可以利用。
瞧见断了几截的陵光弓,又觉得很是可惜。
鸿蒙圣物啊。
就这么……毁了。
罢了。
他转头进入厅堂,对坐了一夜的沉月等人道:“收到消息了,翎九在浮玉山。”
会有一场好戏,他想。
翎九是痛醒的。
除了七杀灼烧经脉的疼痛,伴随着咔嚓声,还觉得身体忽冷忽热,刺骨锥心。
又要昏迷过去,却又瞬间耳清目明。
痛觉,也瞬间放大,她挨不住,嘶吼发出悲悯声,才发现自己已经变回原形,被困在一处圆形高台。
她看向让她保持清醒的两位长者。
“为什么?”
其中一位露出不忍神色,扭头不愿看她,至于另一位,翎九认出是从月谷带走她送到神祇殿的那位。
听凛霜说过,两位都是隐居在浮玉山的上古神。
早不问世事多年,偏居一隅。
可是……
翎九不解:“为何屡屡害我?”
“本就是地煞容器,不该活。”
那位老者回了这一句,便不再言语。
地煞容器?
可笑?
凭什么?!以为她愿意吗?
七杀,该死的七杀。
若她有的选,宁愿当初魂飞魄散,也不要让阿爹饮鸩止渴,用七杀巩固她的元神。
疼……
阿爹,娘亲……
疼的……好想回家,回凤凰宫,和哥哥姐姐们……喝醴泉吃佳肴。
疼的……
好想琅简,想问问她为何要修无情道。
问问她,在莫塬城安魂境内,那句好,这份应答,有几分真假。
问问,为何回昆仑后,便忘记她。
“凛霜……”
翎九开口,有些怔然。
心之所想千回百转,唤之于唇齿间的,竟是凛霜的名字。
大概因为,对于凛霜,她早已没什么要问的。
毕竟,对方给了她最坦荡的爱意,最无间的信任,和最周全的保护。
以至于让她觉得,即便在后世,在她被称为邪凤凰胡作非为的幼时,若凛霜在,也定会全然的接纳和喜欢她。
这份笃定,不知因何而生,但就让她确信不移。
耳边传来赤鸟南枝的嗤笑,翎九忍痛看向对方。
“你还指望她来救你?!”
赤鸟南枝将翎九化为人形,掐住她的脖子。
“没了神位不能驾驭青木的凛霜,不过就是个修为高深的神兽而已,即便她来,也救不了你,甚至会搭上自己的命。”
“上古之时,此处乃浮玉山天罚台,即便千万年过去,鸿蒙气息消减不少,这里罪神留下的戾气可丝毫没有消减。这些戾气,虽不比地煞凶悍,却也足够让凛霜魂飞魄散。”
说话间,赤鸟南枝撤去结界。
翎九终于看清,高台之外的景色。
戾气化为的黑雾如云雾闲散弥漫,忽又会凝聚一团,似火球般横冲直撞。
风声似悲悯,如怒吼,有嘲笑,如碎骂。
翎九神魂欲裂,又一缕温和的气体,如涓涓流水般,让让她元神安稳。
看向出手的黄衣老者。
“何不杀了我?”
“当然是因为,你不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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