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浇花人说汋萱四更才到,她大概是接了信急匆匆便赶过来了。三日,不过三日。我那日出了事,沅芷纵是当天写了信,也得等第二日早上京城的信差来了才能送出,信到京城便是晚上,等噙梦再拿给汋萱,已是第三日的早上。如此说来,汋萱是接信当天的午时便出发了,果真是匆匆而来。
四更天到的,今日又一大早来狱中提我,闲人汋萱竟为我操劳了一路。想到一会儿还有拜托她之事,心中颇有几分惭愧。我一面吃着点心一面琢磨此事过后,该如何谢恩,想得投入了,也没听到里间的声音。
等我将碟子吃空了大半,才听背后传来一声:“白大人怎么在这里吃独食?”
我回头一看,汋萱在我身后,披着方才我盖上去的薄衫,发丝松松拢在脑后,笑望着我。她才睡醒的样子显得很随意,甚至声音里还有一丝沙哑。
我想我的确是太久没见到汋萱了,竟对眼前的汋萱产生一股强烈的亲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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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论脑补这块,白大人从来不叫人失望。汋萱得逞笑~
第三十三章
“白大人不必这样盯着我,放心,我不是要罚你,只是下次莫在人睡的时候进来吃就好了。”汋萱也在桌边坐下。
我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我是想多听几句梦话,只好胡乱道:“我也是刚来,什么也没听到。”
汋萱拿点心的手忽然一顿。苍天,我真是吃这甜食吃糊了心,说出这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来,立地自决的心都有了。
汋萱将点心丢下,改沏了盏茶,啜了一口后只说了一个字:“哦。”
场面一时凝滞。
我咳了一声,道:“郡主殿下叫我来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汋萱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还在想刚刚的事。她又沏了一盏,饮了,方开口道:“是皇姊叫我过来。”
我道:“我知道。”毕竟全京城有权有势又很闲的非郡主大人莫属,不找你找谁。
汋萱又道:“皇姊那里你不必再去,只在客栈里歇着,你的行李稍后会有人送来。”
我惊道:“啊?这是为何?”
汋萱微皱眉:“这有何难猜,皇姊还须在此地密察,而你我的身份皆明,你堂而皇之地去小院,她还如何藏?”
果然沅芷还不便明身份。可一想事情不太对,我道:“可若没有第三人,我又在牢内,远在京城的你为何能来救我?”
汋萱道:“那无它法,只得烦你牢中那位狱卒背个黑锅,是她替你传了信。”
我闻言愣住,道:“那我方才说她啥也不理会岂不说漏嘴?”
汋萱笑道:“这叫欲盖弥彰,更真了。那位狱卒我也同韦县令交代了,不敢动她的。”
我放了放心,那狱卒是个有些胆小的老实人,还替我打了桶水,若是因我革了职,着实过意不去。我接着道:“可我在淮县也住了一个多月了,难保没有人看见我与公主一起。”
汋萱道:“这无妨。韦县令真要查,必得画张你的画像在街上让人指认,否则街上人来人往,无论如何也断定不了。而你又非嫌犯,谅她也没胆子去查你,顶多问问客栈的人,也都打点过了,你只当作在这客栈住了一个多月便好。”
我这才放下心来。听她说到客栈,我忍不住道:“你真花了上千两银子在这?”
“什么?”
“客栈的人说,你包了整座客栈,一晚少说也要上千两,难道不是?”
汋萱大笑道:“原来价定得这样高,我倒没想到。毕竟,我一分钱也没花。”
“啥?!”我愕然道。
“这又不是我定的,我远在京城如何定下,是皇姊替我定的。”
“那这么说,这笔钱……是公主出?”虽说公主府未见得比郡主府穷,但这大笔钱从公主府出,就不是什么土、黄金雨什么的,顿时金贵起来。
汋萱斜睨道:“怎么,我皇姊出,白大人却心疼了?”
我忙道:“哪里哪里,只是我住着这么贵的客栈,有些惶恐罢了。”
汋萱哂笑道:“白大人大可不必,这客栈确实不花一分钱。”她瞥了我一眼,我尽量藏住内心的喜悦。她又道:“客栈主人与我相识,当初还托我设计,我画了图曾拿给皇姊看过,所以她也知道。如今我既难得来住,客栈主人便替我包下了。如何,白大人现下可放心了?”汋萱揶揄道。
我堆笑道:“郡主大人胜友满天下,真令臣佩服!这次有幸沾了郡主大人的光,臣荣幸。”
“好了,这些话省起来。你不如同我讲讲,你那日究竟是怎么当众打人的?据我所知,白大人有些洁癖,熟人也就罢了,打一个生人,白大人是怎么一回事?”汋萱略微歪了头看着我。
我躺在牢中的三天中,也不断回想过那日打人的情景,心中有了些许答案,却不足为人道哉。我回道:“那日臣见几个雪白的包子滚得满地,脏脏的,臣就泛哆嗦,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等我反应过来时,那一拳已经出去了。”
汋萱道:“白大人是说,你那时犯了病?这倒稀奇。白大人恐怕是普天之下,第一个因为洁癖而抬进大牢的人,我想也会是最后一个。”
我苦笑一声,不想在这上多谈,便道:“只是我这一出,对那包子铺还是有些影响。郡主大人还记得方才那个高高的小女孩?”
“记得。”
“那包子铺便是她家的。似乎这几日生意淡了不少。唉……她们一家都是很好的人哪。”
“你似乎话中有话。”
“郡主大人请想,这般好人却受官府小姐欺压,如今生意都难做了,是不是不太公平?”我诚恳地望着汋萱。
汋萱亦回看我,道:“是不太公平。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早知汋萱会这么说。若说皇族之人当心系于民,那么此人与民相系的绳链上定夺目地贴着“欺民”二字。没法子,只得利诱了。我替汋萱斟了盏茶,赔笑道:“和郡主大人是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事我也有过错,如今想替她们解局,却不免要借借郡主大人的光。”
“哦?”汋萱挑了挑眉,托起茶盏,轻轻拨了拨茶叶。
我继续道:“郡主大人有所不知,您在民间深受百姓爱戴,只要您说好,那就算是只烂桃,也会被当作天上的仙蟠供起来。噢,臣不是说您惯会胡说八道,就是那么个比方。所以,若您在包子铺前吃两口她家的包子,再说两句,半句也成,那她家包子铺就大有希望了,臣会深深感激郡主大人。”
汋萱将茶盏放下,缓缓道:“白大人,你莫不是在浴池里泡晕了脑子,如今说的是什么昏话?”
我双手合十举在头上猛摇,“郡主大人!臣自知这请求说得没脸没皮,没轻没重,但臣没其它法子了。郡主大人若能答应,小臣愿把家里那支竹节玉簪呈给郡主大人。”
要送汋萱东西其实很难,她自己有钱又识货,府上的好东西已经太多,外人挖空心思地送,也难送到她心头上去。不过对于我家的那支玉簪,她倒是很有几分兴趣。那是我娘从一个乡野老妇手里得来的。
说来也是一段奇遇。
我娘天性不爱拘束,与我大姑虽一母同胞,性情却迥然不同。我大姑平日在宫里兢业,休日又去医馆勤恳,总之一年到头宿在医椅上。我娘却坐不住,她年轻时最爱四处行医。
某日在河边采药,却不慎落河,被急流冲走,醒过来时发现躺在一间小茅屋里。是一个老妇打渔时捞了她。我娘千恩万谢,这老妇淡然笑之,不作它言。小茅屋里还有一个小女娃,裹在襁褓里。
我娘说,那女娃长得极漂亮,大圆眼睛乌溜溜地瞧着,不过一二岁大,却从不哭闹。只是那女娃全身泛着黑气,连皮肤下埋得血管也发黑。
这是种极罕见的病,就连我娘也只在一本古籍残篇里见过,叫锁时生,得了此病的人,气脉不畅,血液滞涩,无法像常人一般长大。
幸好我娘记得解方。于是在那乡野间耗了大半年,其间四处寻药草、配解药,终于在某一天,那女娃身上的黑气消退。我娘大功告成,便要辞行。在小茅屋里处了大半年,那老妇也并不怎么说话,约莫是乡野无人,不习惯说话了。我娘走的那天,那老妇依旧不言,只是拿出一支玉簪。我娘自然不肯收下,本就是老妇先救了她,她不过是报恩。可老妇很坚定,用我娘的话说,她当时若不收下,那老妇就要碰死在门柱上。所以我娘便收了。
回了京城,某日去陶学究家看诊,陶老一见我娘头上的玉簪就大呼小叫起来。我娘摘了让她细看,她一面看一面惊呼,神器,神器!陶老通古博今,她一口咬定此乃上古宝物,急问我娘从哪得的。我娘只说是采药时挖到的。
当时我娘同我讲时,我还很小,便睁大了眼问,娘你怎么好撒谎的。我娘便笑说,她们是隐士,隐士便是一群不想被找到的人,就和你躲猫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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