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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桃花朵朵_临少焉【完结】(8)

  公主今日身着深蓝镶金边长袍,头戴束发錾花金冠,金贵不少。平常她几乎只戴一支簪子,或是长带束发,很少戴冠。

  汋萱则和平日相差无几,碧色广袖长衫,仙风道骨的模样,令人疑心不是来赴宴,而是来登仙。不过腰带上坠了比往日更华美繁复的组玉佩,聊作一点庄重。汋萱此人,爱风雅,不喜穿金带银,只喜佩玉。但依我看,这叫越缺什么越想着什么,君子以玉比德,温润而泽,有瑕于内必见于外,她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我这头正欣赏着汋萱飘飘长发,翩翩衣袖,她那头与雍陵王说完话,回身正对上我的目光,嘴边浮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最看不懂这个意思了,让人想和她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于是转头和公主说话,“公主,我昨天去了家新酒楼,开在江上,可有意思了。菜色好不好另说,反正再好也好不过你府上去,但是却很新奇,连汋萱都盯着那食单好一会儿不放手。”

  公主微微侧首,道:“噢?汋萱也在?”

  我撇撇嘴,道:“这京城但凡叫得出名的酒楼里,哪里没有她。我也是偶然碰上,就一起坐了。不过后来出了点小麻烦,她就先走了……”

  公主轻轻歪头,注视我道:“小麻烦?出了什么事?”

  她准是以为我和汋萱吃着吃着吵起来,最后不欢而散,小时候一贯是这走向。现在却不这样,我得罪不起汋萱,她也不屑同我计较,格外风平浪静。

  我道:“是店里伙计不慎把茶点泼在我身上,我去清洗,汋萱就先走。你不知道,那件衣服泼得真值,泼来了老板,她和我讲了不少事。”我挪了挪身子,凑近公主耳朵边,“你不是把冥辛绑了吗,那老板是个行走天下的商人,恰好对婺国有些了解,我就求她讲讲婺国的事。我猜连你也不知道,冥辛是个半路出家的兵,她的真实身份是婺国的……钦天监?反正神神叨叨的,她们那叫鬼主。”说完,我把身子挪回去几分。

  公主稍倾身体,向我拉近些,道:“这个老板似是个奇人,她是尚国人?”

  我思索道:“她说她生在西南蜀郡,不过从小就跑江湖,京师官话说得也好,这,算是尚国人罢?”我忽然也有点糊涂,这样四处漂泊的人究竟算是什么人?

  公主停顿片刻,问道:“她左手上是否有一条疤?”

  我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有看出来,不过疤痕毕竟可以遮掩,你问我这些,难道你怀疑老板是婺国来的人?”

  公主道:“我的确怀疑,你说这个酒楼是才开,时间这样凑巧。”

  我见她眉蹙得越来越深,便用食指在她眉间轻轻按了按,“今日是为你开宴,你已经不在边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我想六娘应该不是冥辛的人,不然她为何要告诉我冥辛的事,这不是暴露了自己。或许是我眼拙,婺国吃了败仗,我看她也是真心实意地舒了口气。”

  公主眉稍展,瞥了我一眼,道:“前面分析得有几分道理,只是,说到你的眼,……咳,我又多了几分怀疑。”说完转头,摆出一副细思琢磨之态。

  我风驰电掣般在她腰际拍了一掌,以作回敬。有案几遮挡,约莫也无人瞧见,我低头凑过去道:“呵,你竟然怀疑我的眼光,看着罢,改天你和我一同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位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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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玉露团,即酥山,唐甜点,描写取自唐《苏合山赋》

  第七章

  大概是我和公主窃窃私语太久,正与雍陵王谈话的圣上朝这边看来,笑着问公主,“皇儿,你与轻衣方才聊什么,都挨到一桌去了,也和我们说说。”

  “白大人与皇姊许久未见,自然有很多体己话要说,姑皇何必强人所难。”汋萱悠悠插进一句。

  雍陵王沉下脸,训道:“你自己听你说的是什么话,白大人是这么轻薄按捺不住的人吗?”

  我一时竟分不清母女俩谁坑我更深。

  雍陵王是个大气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不会有太多拐弯抹角的意义,这与汋萱很不同。只是雍陵王总能无心插柳柳成荫,实际攻击力往往比汋萱威猛数倍,兜头盖过来,一点曲折缓冲的余地也没有。

  就比如此刻,我的确是和公主凑在一起悄悄说了很多话,而“轻薄”,“按捺不住”,或许别人还并没有想到这些,雍陵王却一下将这两个买一送一打包送至各位面前。我在心里默默扶额,斜一眼公主,你们家人就交给你应付了。

  只见公主笑道:“轻衣是和我说,她来之前空着肚子,就为在母帝今日的宴会上大快朵颐,适才她是饿了,偷偷问我何时开席呢。现在我说出来了,她可丢面子了,母帝怎么补偿她?”

  圣上听了,笑说:“竟是朕的不是了。好罢,我们开席。小轻衣,朕知道你最爱吃玉露团,一会儿呈上来,朕第一个分给你,你说好不好?”

  我立刻跪坐,道:“臣方才殿前失仪,圣上厚爱,臣惶恐不已。”

  圣上抬手示意平身,道:“你不必拘礼。此虽是百官大宴,不过毕竟不是朝堂,各位爱卿亦无须拘束,今日只庆贺,绝不论过。”

  殿中殿外的百官于是又一拜高呼谢恩。

  站在大殿前栏杆旁的司宴长高声道:“绥御酒。”令声毕,就甩动长袖拂击栏杆一次,圣上身边的侍者躬身替圣上斟满酒,圣上举盏示众,一饮而尽。司宴长又高声:“绥酒。”殿前的丫鬟们便替亲王群臣斟上酒,诸位一齐向圣上举杯,饮尽。开宴第一盏完了,接下来便可上歌舞。司宴长双手举过头顶拍了拍,一名歌姬便上殿献唱。

  等她唱完了,司宴长就再甩袖示意斟第二盏酒,不过不必再举盏饮尽,可随便些,如此一直要斟到第九盏,今日的宴会才算圆满。

  我对歌舞没什么兴趣,而且也看了不止一次,因此在这漫漫长河里,我便很无所事事了。也不能找公主聊天,一旦正式开了宴,此人便正襟危坐,一派肃容,端出一副极有体统的皇家风范来,我不便打扰她作秀。

  汋萱则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懒懒地倚在几上。她倒是喜欢音乐,但可能爱听个山林幽曲,醉渔唱晚什么的,对宫廷雅乐兴味一般。不过她离得远,也说不上话。

  于是我就支着脑袋,看姹紫嫣红的歌者舞者、百戏艺人,花团锦簇地上来,又锦簇花团地下去,一茬接一茬,看得人眼睛里只剩下了花花绿绿。就在我即将昏昏沉沉闭上眼时,忽然有人拽了拽我的衣角,我猛地睁眼,以为被人抓个正着,却发现是公主。她用手遮口,轻声对我说,“快第五盏了,玉露团大概要上来了,小心母帝问你话。”

  我立刻坐直,睁大眼静等。不一会儿,两个丫鬟就托着一个大白盘进殿了,今日的玉露团越发大了,有两人宽,半人高。那分到的就更多了,我精神为之一振,坐得更直些。果然,圣上见此物便看向我,慈眉善目道:“小轻衣,是不是在等它?赐你第一块。来人,给白大人端去。”

  我诚惶诚恐地接了,吃了几勺冰冰凉凉的奶酥,我觉得我精神头又足了,于是笑眯眯地睁眼看起表演。

  现在是琵琶独奏,已到了尾声,听着寥亮清越,颇动听。我不懂乐理,但对琵琶、瑟、筝这些竹乐器都还爱听,不过对最古雅的琴却一般,因为觉得琴声太淡。大约我是个俗人,比起逸雅中和的,还是更爱听更明锐亮丽的。不过汋萱就爱听琴,府上似乎还收了好几把名琴绝品。只是一直无缘见她弹过,只听闻琴技了得。

  一曲终了,我顿感神清气爽。丫鬟替我斟了一杯,这便是第六盏了。琴师告退后,几个穿着戏服的人便上殿来。在御宴上,表演的安排也有一定规律,比如前一个是独奏之类安静的节目,下一个便是热闹的百戏或是杂剧之类,动静有序。

  果然,司宴长报幕,第六盏是杂剧,题目是《吃酒》。

  杂剧还是很好看的,因为杂剧不似其它节目,每次换汤不换药,总是来来去去这些花式。杂剧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剧本。教坊部的人,需要时不时地去民间收集素材,编出既好看又贴合实际的剧来。也算是另一种让圣上体察民情的方式。

  此剧先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男子在家中偷偷摸摸找酒喝,但却半滴也为寻得,正怅然坐在桌前。此时一位女子从卧房走出,伸了伸腰,似是刚醒,看到男子,对他说:“你,去买四个彩云楼的肉饼回来,再打份豆浆,豆浆不许撒一滴,肉饼不许冷一分,否则回来看我不抽死你!”

  男子立马从长凳上跳起来,跑至女子足前,点头哈腰,道:“娘子大人,我立刻就去,麻利地去,保证给你带四个最香最肥的肉饼,最纯最浓的豆浆,您等着我噢!”

  两人原是妻夫。

  在宫廷与贵族等上层,已经不再有丈夫的角色。不过在民间,女女男男结成家庭的情况依然存在,至于丈夫能获得怎样的待遇则全凭其妻的脾性。若是遇上个温柔体贴的,或许能善待几分,不至当成男仆驱使。但无论如何,被女子相中而择为夫的男子已然要比不婚配的男子地位高出许多,起码脱了贱籍,有了靠山。因此他们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来满足其妻的诸项要求,以求做个贤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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