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徽何时见过这阵仗,胆怯地抓住姜见玥的手,苏后敏锐,看到了,拿起棋子丢向太上皇,“小声些,可别吓着了孩子们!”
“对了,郡主此番回来,不知要在京中待多久?”苏后问。
“约莫一月左右吧。”许清如的视线在棋盘边上的父女二人身上来回移动,“关外的事儿,改日同陛下单独聊聊?”
萧贞观差点被瓜子卡住,咳嗽个不停,“关外?关外发生了何事?”
去岁又是雪灾又是水灾,还有旱灾,而今只要一听闻地方生事,萧贞观便开始草木皆兵。
“就是讲一讲这些年的见闻,臣出去了这么久,按规矩,该给陛下呈上奏疏述职,奏疏嘛,臣也写了,只是经年累月的积攒了一堆,陛下一时半会儿的看不完,臣不如先简单地同你说一说,往后看起来也快。”
“还是阿姊思虑周到,”萧贞观点了点头,“那便明日吧,明日朕派人去王府请阿姊入宫。”
许清如无甚异议。
寒暄得差不多了,太上皇适时开口,“郡主远道归来,不若今日在太康宫设宴,孤为郡主接风洗尘,郡主意下如何?”
“好啊,”许清如旧话重拾,“阿黎呢?若是在京中,一同唤来吧,我也许久不曾见到她了,久闻她跟着阿瑜在外历练,也不知历练的如何?”
萧贞观看向太上皇,“阿耶以为呢?”
许清如觉察到什么,不动声色地看了过去。
“自然,阿黎如今在司农寺任职,一月有大半都在京郊,遣个人将她唤回来吧。”
萧贞观等得就是这句话,主动唤来青菡,“青菡,你去万作园将姜寺丞请来,就说江宁郡主归京,要见她。”
第一百零三章
姜见黎只在九岁入府那一日,以及十三岁那年的正旦,见过许清如。统共就两面,她早已记不清许清如是何模样,只能从许清如偶尔传回给萧九瑜的家书里得知这些年来,大名鼎鼎的江宁郡主在外头又做了什么事,然后再从这些事中,窥见些许郡主的为人。
她一直都认为这是个不寻常的女人,不寻常到让那个阴测测的太上皇都得畏惧三分。
这么想或许有些大逆不道,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因而当她接到太康宫中传来的急诏时,心中并无多少紧张,江宁郡主没有为难她的缘由,有郡主在,不管太上皇心中如何做想,都不便与她当面为难。
骑上萧贞观从前赐下的那匹西南马,姜见黎很快就赶到了太康宫。
接风宴设在宣华殿左边的康华殿,姜见黎到时,殿中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大家不约而同地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每个人的目光看向她的目光都含着打量的意味,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她走上前,先向萧贞观、太上皇夫妇行了君臣大礼,而后又向许清如行以晚辈礼,许清如含笑朝她颔首,目光清明,多少令她安心。
见完礼后,她遵萧贞观之意落座,位置恰好就在江宁郡主的身侧,正对着魏延徽。
魏延徽昨日摔断了腿,平白无故地令一个婢女跑到她的庄子上问她借医师,她对魏延徽的心思,以及指使连序做得那些事儿心知肚明,但念着姜见玥的情分,也看在翊王府给予她一方庇佑之地的份上,她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希望魏延徽不要不识趣。
“魏娘子的腿上可还好些了?”姜见黎关切地看过去。
魏延徽并未料到最先开口的会是她,且还是打着关心自己的幌子,心下鄙夷,面上却什么都不看,感激地回答道,“多谢寺丞借的医师,已经好多了。”
“魏娘子身子弱,日后需得更加小心些,以免县主担忧。”
魏延徽咬着唇看了看身侧的阿姊,无地自容道,“是,寺丞教训的是,是阿徽不小心,令阿姊担心了。”
许清如正端详她面前的六角菱花盏,闻言抬头,看的却不是魏延徽,而是姜见黎,“听闻阿黎在司农寺当值?”
姜见黎侧身叉手,恭敬道,“回郡主,是。”
许清如端起菱花盏朝姜见黎抬了抬,“之前回京时,你还是个孩子,如今却也入朝为官了,司农寺还从未有过女官,你,令吾意外。”
“诚蒙陛下赏识,授臣官职,只是臣文不成武不就,无论去何处任职,都忧心会给阿姐丢人,唯有对稼樯之术略知一二,去司农寺种地,便是种不好,想来阿姊也不会怪罪。”
“你谦虚了,”许清如道,“听闻你随阿瑜在外游历多年,吾这些年也四处奔走,改日去万作园同你讨教一番。”
姜见黎俯身道,“谢郡主,臣在万作园恭候郡主大驾。”
许清如倾身将姜见黎扶起,“你这孩子,你与吾本一家,何必如此客套,用不着行此大礼。”
自从姜见黎进了康华殿,太上皇就一直不曾开过口,此刻忽而顺势道,“郡主既有言,阿黎,你也不必如此拘束,落座吧。”
姜见黎这才起身回到位置上。
对面的魏延徽向她送来惊疑不定的目光,她只当没看见,魏延徽还是年纪轻了些,宫禁之中,岂能容她将心事表露得这般明显。
不过她能觉察到,姜见玥也能觉察到,魏延徽总归还有这个阿姊替她兜着,上头的那对夫妇便是看在她为姜氏之后却不能姓姜的份上,也会对她包容一二。
可他们都忘了,还有一个萧贞观。
旁人能看见的,萧贞观岂会看不见。
“魏娘子,你脸色这般不好,可是伤处又疼了?”萧贞观歪着头,双目炯炯有神,“青菡,还不赶紧去传医师。”
青菡领命便走,萧贞观又扬声补充道,“要祁奉御!”
魏延徽低下头,明显缩瑟了一下,楚楚可怜的,令人狠不下心为难。
可萧贞观,偏生又算不得良善之人,从前她能差点将姜见黎逼入绝境,今日性子上来,也能对一介弱女仗势欺人。
苏后警告似的斜睨着萧贞观,萧贞观言笑晏晏,对着魏延徽关怀备至,“魏娘子,伤筋动骨一百日,腿脚可千万得将养好,若是留下什么后遗症那就不好了,这样吧,朕日后每日都让祁奉御来太康宫给你问诊,直到你伤好。”
话是对魏延徽说的,目光却在最后一刻落在了太上皇那侧,“阿耶,您以为呢?”
太上皇独自斟了一盏酒,道,“你肯派出祁奉御,可见重视,孤岂有不同意的。”
姜见黎借着低头饮茶的动作掩饰下复杂的眸光,萧贞观的言外之意她听懂了,太上皇也听出来了。祁奉御为殿中省尚药局之首,一贯只听命于天子,他是萧贞观的人,萧贞观将这么个人明晃晃地安插到魏延徽身边,甚至是安插到太康宫,她没想到萧贞观会当面回护。
魏延徽的面色比方才还白上几分,却不得不稳住心神,恭敬地谢恩。
姜见玥想开口,却又被许清如的目光按了下去。
一顿接风宴吃得暗潮汹涌,姜见黎几乎没怎么动筷,好不容易挨到能离开,却被许清如邀请一同离宫。
“久不回府,有些不认得路了,阿玥今日留在宫中陪伴阿徽,阿黎,你能否为吾引路。”
“臣荣幸之至。”姜见黎同许清如一前一后出了宫,路上,许清如问,“为何想进司农寺?是阿瑜的意思还是你自己所求?”
问得直白,但姜见黎却并不觉得冒犯。
“是臣自己所求。”她诚恳道,“臣实在不擅其他。”
“也算另辟蹊径。”许清如一语道破天机,“司农寺握着民本,身在其中,日后脚踏实地,若有所成,功在千秋。”
“臣不求功在千秋,只求无愧于心。”
许清如不置可否,只道,“阿徽年纪轻,你不必同她一般见识。”
“人之常情,”姜见黎语焉不详。
什么人之常情?
“臣鸠占鹊巢,魏娘子心有不忿,也是人之常情。”
她不能点破,但她相信许清如听得懂。
许清如也不曾揭穿她话中究竟几分真,几分假,而是问,“吾一月之后会往东南,而后从闽福郡出海,你可想一道去走一走?”
姜见黎疑惑不解,许清如赶着马车与她并行,“你不用立刻给吾答复,吾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
一转眼,王府到了。
许清如仰视着王府正门上那并立的“翊王府”与“摄政王府”两个匾额,无奈笑道,“阿瑜真是……”
扶萝院就在快哉阁后头,二人一路进了后\庭才分开。
姜见黎一回到扶萝院,斜里立刻窜出一个身影,她眼疾手快地将狮子头抱住,双手猛地往下一坠,顿时重重叹气,“狮子头,你怎么又重了?”
摸了摸狮子头的背,转身往正堂走,路过院中两棵栀子花树时,她忽而停下了脚步。
想明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瞧出来了,她敢肯定,今日一场接风宴,许清如什么都瞧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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