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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雪辞_柒壹陆【完结+番外】(65)

  殿内的烛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苏墨卿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像擂鼓一般,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她看着贵妃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知道再隐瞒下去已是徒劳——眼前这位深宫贵妇,早已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她缓缓跪下身,对着贵妃行跪拜之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民女……确实知晓沈少爷的真实身份。”

  贵妃对此似乎并不意外,脸上依旧是那般平静无波的神色,只是淡淡问道:“既然知晓,为何不早说?在御前之时,为何还要百般辩解?”

  “因为民女认为,沈少爷是男是女,与她为朝廷所做的贡献无关,与她的品性无关。”苏墨卿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迎上贵妃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她以一介女子之身,撑起偌大的沈家,用心经营盐务,每年按时足额缴纳盐课,为内务府采办西洋货物更是尽心尽力,从未有半分负于皇恩。民女敬重的,是她这个人,是她的正直与担当,而非她的身份与性别。”

  贵妃凝视着她,良久良久,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似乎带着疲惫,又似乎带着几分无奈。

  “起来吧。”贵妃的声音柔和了许多,“本宫若真想揭发此事,今日在御前,就不会替你说话了。”

  苏墨卿怔住了,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贵妃,眼中满是困惑。

  “沈如澜是女子之事,本宫早在半年前就知道了。”贵妃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夜风吹了进来,带着淡淡的海棠花香。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平静地说道,“曹家倒台之前,曾有人给本宫送来一封密信,信中详细说明了沈如澜女扮男装、执掌沈家的事,想要借本宫之手扳倒沈家,好趁机吞并沈家的盐务生意。”

  她缓缓转过身,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这后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明枪暗箭,最不缺的就是借刀杀人。本宫能坐到今日之位,靠的不是搬弄是非,不是党同伐异,而是懂得什么人该动,什么人不该动。”

  “沈家掌管江南盐务多年,账目清晰,盐课充足,从未出过半点差错。沈如澜虽是女子,却比许多七尺男儿更有担当,更懂分寸。这样的忠良之后,这样能为朝廷分忧的商家,本宫为何要动?”贵妃的目光落在苏墨卿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又带着几分欣赏。

  苏墨卿心中震撼不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从未想过,贵妃竟早已知晓一切,更未想过,贵妃维护沈如澜,竟是出于这般考量。

  “本宫留你在宫中,并非要为难你,更不是要拿你当筹码要挟沈家。”贵妃走回她面前,语气缓和了许多,“而是想要看看,能让沈如澜那般倾心维护、不惜冒险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伸出手,亲自扶起了苏墨卿,指尖的温度透过衣衫传了过来,带着一丝暖意。“今日你在御前,不畏强权,据理力争,既维护了沈如澜,又不失分寸,倒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苏墨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今日在殿上的一切,从温世昌发难,到她据理反驳,再到贵妃适时开口,竟都是贵妃的一场试探——试探她的品性,试探她的胆识,也试探她与沈如澜的“情谊”。

  “那……娘娘打算如何处置沈如澜身份之事?”苏墨卿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她此刻最关心的事,关乎沈如澜的安危,也关乎沈家上下的性命。

  贵妃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沈如澜的身份,到此为止。本宫不会说出去,也希望她能好自为之,往后行事更加谨慎,不要再留下把柄。至于你……”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案上的画纸上,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切的喜爱:“本宫确实欣赏你的画艺,宫中许久没有这般有灵气的画作了。想要你再多留些时日,为各宫娘娘们都画些画作,也好让这深宫添几分雅致。你可愿意?”

  这看似商量的话语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墨卿知道,这是贵妃给她的台阶,也是给彼此的保障——留她在宫中,既是真心赏识她的画艺,也是留一个牵制沈家的筹码,更是向沈家表明一种态度。

  她垂下眼帘,恭敬地行了一礼:“民女遵旨。能为娘娘作画,为民女的荣幸。”

  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那只胭脂盒,像是想起了什么,临走前淡淡说道:“告诉沈如澜,她的心意,本宫收到了。让她安心经营沈家,只要忠于朝廷,不犯大错,本宫保她无恙。”

  说完,便带着贴身宫女,转身离开了偏殿。

  直到贵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苏墨卿还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的月光依旧皎洁,海棠树影婆娑,可她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消化着这惊心动魄的夜晚所发生的一切。

  她走到窗边,看着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心中百感交集。有惊,有喜,有忧,也有释然。

  她取出胭脂盒底藏着的密信,就着青灯的火光,将其缓缓焚毁。

  纸张化为灰烬,随风飘散,像那些曾经的危机与不安。

  随后,她在新的信纸上,用纤细的笔触写下了短短十六字:

  “风波暂平,凤栖梧桐。潜心画事,静待归期。”

  她知道,沈如澜一定能看懂——“凤”指贵妃,“梧桐”指长春宫,意为贵妃已知晓真相并提供了庇护;她需安心留在宫中作画,等待合适的时机,再踏上归乡之路。

  当这封信经由林潇留下的特殊渠道送出宫时,一匹快马也正从京城疾驰而出,奔向承德避暑山庄——皇上此刻正在那里巡幸。

  马上之人怀揣着贵妃亲笔写的密奏,奏章中详细列举了温世昌勾结曹家余党、贪墨宫款、索贿构陷等罪状,证据确凿,字字泣血,却对沈如澜女扮男装的身份之事,只字未提。

  深宫之中,红墙之内,每个人都像是棋盘上的棋子,身不由己,随波逐流。

  可有些人,却能在命运的棋局中,看清局势,把握时机,成为掌控自己命运,甚至影响他人命运的棋手。贵妃是如此,沈如澜是如此……

  第36章 京华烟云

  苏墨卿的信送达扬州沈府时,正是重阳过后,满城桂香尚未散尽。

  沈如澜身着一袭月白色江绸长衫,衫子质地轻柔,在午后日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其上以同色丝线暗织着细密的云蝠纹,走动时方显其华贵。

  外罩一件玄色宁绸对襟马褂,马褂袖口以宝蓝色缎缘镶滚出两道繁复的“卍字不断头”纹饰,这是江南士绅间颇为流行的款式。

  她端坐在书房靠窗的紫檀木大案之后,正凝神核对着一叠厚厚的盐引账目。

  案头除文房四宝外,还设有一尊古铜兽耳炉,一缕清甜的沉香细烟自炉中袅袅升起,为这满是书卷与账册的房间平添了几分静谧。

  案上摊开的账册密密麻麻记着往来盐商的姓名、运盐数量与完税金额,她手中的羊毫笔悬在纸面,笔尖沾着的浓墨正要落下,却在瞥见信笺上“凤栖梧桐”四字时,指尖微微一颤。

  墨点猝不及防地落在泛黄的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深黑的污渍,恰好遮住了“扬州府盐课银三千两” 的字样。

  “少爷?”侍立在旁的沈福见她神色有异,连忙上前半步,担忧地唤道,“可是账目出了差错?”

  沈如澜缓缓抬手,示意他退下,声音平静无波:“无事,你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 沈福虽满心疑惑,却不敢多问,躬身轻手轻脚地关上了书房门。

  厚重的雕花木门合上的刹那,沈如澜紧绷的脊背才微微松弛。她将手中的笔搁在笔洗中,墨汁在清水里晕开缕缕墨丝,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重新拿起那封薄薄的信笺,凑到窗边的晨光下反复细读。

  信上字迹娟秀,正是苏墨卿的手笔,除了那十六字暗语,再无多余言语,可沈如澜却仿佛能透过纸面,看到她在深宫偏殿中提笔时的谨慎与牵挂。

  贵妃知道了。不仅知道沈如澜女扮男装的真相,还在御前选择了庇护。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她心头激起千层浪,五味杂陈。一方面是难以言喻的庆幸——苏墨卿终于脱离险境,不必再在刀尖上行走;另一方面,这份突如其来的“恩典”却让她倍感压力。

  沈如澜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深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的道理,贵妃的庇护从来不是无偿的,这意味着沈家从此与这位深居宫中的贵人绑得更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意味着,留在宫中的苏墨卿,成了实质上牵制沈家的“人质”。

  她指尖摩挲着信笺边缘,纸质细腻,是宫中特供的宣纸,想来是贵妃赏赐之物。

  沉吟良久,她重新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手腕悬空片刻,最终只落下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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