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菜吃得差不多,甜品端上来，五份杨枝甘露,一份红豆乳酪。
李洁急忙站起来，帮着张罗道：“小闻是红豆乳酪，其他人都一样,先给程总。”
服务员给程司渺面前放了杨枝甘露，顺势把红豆乳酪放在闻柒喑面前。
“程总,我记得你想吃红豆乳酪，”闻柒喑说，“我记错了吗？”
满桌人都很惊讶，大家都记得程司渺刚才明明说的是要杨枝甘露。
连秦玫芳都忍不住给闻柒喑打眼色，示意是她记错了。
程司渺笑了声，有种很开心的感觉。
“你没有记错，我今天的确想尝尝红豆乳酪。”她表情愉快地跟闻柒喑交换了甜品,用勺子挖了一块送进嘴里，“味道很好。”
众人都露出不解的表情,但都聪明地没有询问。
闻柒喑看着自己面前新换的那碗甜品，散发着芒果特有的酸甜香气和奶香味，她没有动餐具。
“怎么不吃呢，”程司渺问：“你没有对芒果过敏吧？”
“没有，我没有过敏的食物。”闻柒喑站起来，“借过一下，我去个洗手间。”
李洁抬头，给了她一个微妙的眼神。
闻柒喑点头，表示明白。
她出了门，没有先去卫生间，而是去前台结账。
虽然程司渺说请客，但当然不好真的让程司渺买单，闻柒喑买单以后李洁可以给她走公司的账报销，同时又让程司渺觉得她会做事，以后也许还能有往来。
当然，这是李洁的想法，闻柒喑只是单纯不想欠程司渺的人情，一顿饭而已，现在的她不用公司报销，自己也付得起。
这家私房菜馆菜色精致、景致清幽，价格也十分美丽，六个人吃出了三千多块钱的高价。
闻柒喑看了一下手机里面的扣款通知，决定收回刚才的话，还是找李洁报销一下吧。
她付完款以后，问过服务员，去了洗手间。
她打开水龙头，让冰凉的水流冲刷着双手。
凉水让她的情绪平静下来。
刚才，似乎不应该管程司渺吃不吃芒果的事情。
她轻轻闭上眼睛，让那些心绪都随着水流一起被带走。
有人走到她的隔壁打开了水龙头，水流声加大了。
“你去了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你有事情需要帮助。”程司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闻柒喑睁开眼睛，伸手关掉了水龙头，从旁边抽了两张纸擦手。
“我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她说，“我先回去了。”
“闻柒，”程司渺喊住她，“你没有考去京大，我……”
京大，曾经她们约定过，要一起去京大，因为程司渺要上京大。
程司渺翻遍了京大大一新生名录，里面都没有闻柒。
“这个不用你管。”闻柒喑面无表情地说，“我发现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我们根本不是什么熟悉到可以闲聊叙旧的老同学，你说对吗？”
程司渺也关了水。
水流的喧嚣声一瞬间消失，洗手台前面就只有她们两个人，空气里面安静地可怕。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她问，“同桌？还是，更亲密的——”
闻柒喑蓦然跨进一步，将她挤在洗手台前面狭窄的空间里。
程司渺呼吸微窒。
在过去，残留在她记忆里的画面中，闻柒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漠然的，冰冷的，不带一丝一毫的温情。
明明闻柒喑现在比她还要矮一点。
她却在这样的注视之下，感觉到呼吸都困难。
难道说，她终于还是不小心尝到了那碗杨枝甘露吗？
“什么都不是。”闻柒喑说：“我们现在，毫不相干。”
她的手侧开一点，把擦过手的纸扔进废纸箱，从头到尾，都没有触碰到程司渺分毫。
闻柒喑转身就走。
程司渺却忍不住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
“闻柒……”她声音低哑，带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委屈，“我们曾经……你怎么能说出毫不相干的话。”
程司渺就是这样的，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偶尔低下头，又是一副楚楚可怜，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这委屈包括闻柒不小心回来晚了，给她做饭迟了五分钟，给她拿的热牛奶温度没有晾到刚好入口，在亲密时不小心咬到了她……等等。
也包括现在闻柒喑说，她们什么都不是。
闻柒喑轻嗤一声。
“我说毫不相干，已经是我能给你程二小姐最大的面子了，否则以你对我做过的事情，我应该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就把水泼在你脸上，你认为呢？”
程司渺找不到话来回应。
闻柒喑也没想等她回应，“还有，我现在改名叫闻柒喑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闻柒了，下次不要叫错了。”
她攥住程司渺的手腕，以坚决的力道，不容抗拒地，把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摘了下来。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闻柒喑回到包间，看见程司渺那碗甜品已经吃掉了一半，她自己的那碗一点都没有动。
没有胃口。
李洁责怪她，“怎么去了这么久，都，处理好了吗？”
“好了，”闻柒喑点头，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甚至还笑着说：“李姐记得帮我报销啊！”
“知道知道，”李洁不耐烦道：“眼界就那么浅，盯着这几个钱，真是！一会你跟我走，我好好教教你！”
又过了几分钟，程司渺也回来了，她看起来还不太高兴，面上没有了笑意。
饭都吃得差不多了，李洁再次感谢了程司渺，说以后有机会再聚。
程司渺应付了几句，叫来服务员结账，得知已经结过了。
她连最后的表情都不想维持了，只是转头问闻柒喑：“我送你回去吧？”
闻柒喑直接看向李洁，“李姐刚才说让我跟她走，有工作要交代我呢，是不是李姐？”
李洁瞪大眼睛，就差把“你是傻子吗”这句话写出来拍在闻柒喑面前了。
但是程司渺已经退开了，“那好吧，改天有机会我再回请你。”
闻柒喑微笑，得体而恭敬：“好的程总。”
程司渺因为她这个称呼而更加不悦。
但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在餐厅门前分手，李洁着急给闻柒喑训话，打发许沛沛和两个助理自己打车回家，领着闻柒喑头也不回地往停车场走。
她步子迈得又大又快，闻柒喑在后面差点都跟不上。
“李姐，你慢点，我都追不上了！”闻柒喑说。
“还慢点，我真想把你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李洁简直恨铁不成钢，大步走到车边，拉开后座的车门，低斥道：“还不给我上来！”
闻柒喑上了车，李洁紧跟着钻进去，迫不及待地追问：“你认识程二小姐这件事怎么不跟我说？多好的人脉资源啊，你就放在那浪费？”
“李姐，我跟二小姐真的不熟，就是当过一段时间的同学，还是没说过几句话的那种！”闻柒喑一脸无奈，“人家给我面子，叫我一声老同学，难道我还能真的舔着脸往上凑啊？”
“真的？”李洁将信将疑，“我看她今天对你的态度，不像是不熟呐！”
“当然是真的了！”闻柒喑表情既认真又无辜，“我要是真能搭上这条线，还至于现在还是个小糊咖吗？她们这些有钱人您还不知道吗，一时兴起逗逗人罢了，还能当真啊？”
“这倒是……”李洁深以为然，圈里就是这样，面子功夫一个做得比一个好，但你要真以为随便就能入得了那些大人物的法眼，那可就是自不量力了。
她思考片刻，拍了板，“我不管二小姐是不是一时兴起，反正这位主你给我捧好了，人家喊你吃饭你就去，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万一二小姐高兴了，给你点资源呢？我告诉你，这二小姐才回国，将来过来管星域也说不定！你要是再像刚才那样踩人家的脸，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好好，我记住了李姐。”闻柒喑连声应了，又对司机说，“在前面路口给我放下就行了，我自己打车回就好。”
闻柒喑下了车，面上的笑意顿时收得干干净净。
以前，年少不经事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思考过，质问过，挣扎过，她不知道程司渺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程司渺明明知道，她有多么认真地喜欢她。
为什么，对其他那些追求者都能礼貌相待，却要用这种方式来伤害她？
她对她的喜欢，远远比那些转头就可以向其他人表白的追求者深得多。
后来，她年龄渐长，又进娱乐圈当了艺人，看过了许多有钱人，把小艺人当做玩物，高兴的时候捧到天上，不高兴的时候踩到泥地里。
她才终于明白。
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她也不过是程司渺年轻无聊的时候，随便找的一个玩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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