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司渺怔怔地看了一会，又挨个去试其他的手指，拇指更不行，食指也套不上。
无名指，勉强能过第二个指节，但她不敢再往下推了，担心摘不下来。
小指可以，但是又太松了，戴上一直晃动。
程司渺只好又把戒指串回链子上。
戒指被她放进最里层的衣服里面，因离开了有一会，而带来了一种冰凉的感觉。
程司渺单手按着胸口位置，用自己的体温焐热这冰冷的金属。
她再一次回想起闻柒喑今天说过的话。
她真的从小要什么都能得到吗？
不是的。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女，她的名字，她的爱好，她的习惯，她的生活，全都不属于她，全都要为了能够正式进入程家、被程家人而做准备。
包括她放弃读了好多年的贵族学校，转学到察城一中那个公立学校，住在老旧小区那个破房子里面，每天都要笑着面对那些丑陋而愚蠢的同学。
只有当年的闻柒，是个例外。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闻柒的时候，她穿着洗到掉色的棉衣，被雪浸透的旧鞋，往垃圾桶扔着垃圾。
可怜兮兮的样子引起了程司渺一点兴趣，她像对待路边一只流浪猫一样，递给她一张干净的纸巾，帮她拔出了手掌里的碎玻璃。
闻柒哭了。
她哭起来真好看啊，眼泪像碎掉的水晶，却又倔强地抿着嘴唇。
程司渺其实不喜欢流浪猫，但是那一刻，她想顺一顺这只猫漂亮的背毛。
在她搬进来之前，梁怡早就叫人把同一栋楼里邻居的情况都调查了一遍，电子资料全部发给了她。
她根本懒得看，那天却起了兴致，翻出楼上的资料，一户一户翻过去，直到看到闻柒的名字。
冥冥之中，她知道，这就是那个女孩。
她把闻柒的资料全部翻了一遍，知道她家境困难，父亲经常过来找事。
当看到闻柒也在察城一中的时候，她动了心思。
她的转学手续早就办好了，因为梁怡提前给学校捐助了款项，副校长亲自迎接她报道，本来要安排她在尖子班，她却要求去了闻柒所在的9班，而且要和闻柒坐同桌。
闻柒在班上很沉默，带着老旧的黑框眼镜，整天埋头学习，很少跟人聊天，既不会打扮也不喜欢那些小女生爱吃的零食。
但程司渺知道，她的眼镜下面，是怎样清隽的容颜。
隐藏在木讷寡言的茧下面的，是一只美丽多彩的蝴蝶。
于是在下一次，闻人杰再次过来大闹以后，她听着闻柒下楼的脚步声，卡着点打开了门，装作偶遇。
她把闻柒拉进门，拿出了自己少有的温柔和耐心，为她处理了伤口，亲吻了她。
那一夜，蝴蝶在她的手里张开翅膀，翩然绽放。
从那以后，闻柒成为了她一个人的专属。
她所有隐藏的、克制的、忍耐的，那些暴躁、娇蛮和无理，都能在闻柒那里得到释放。
在闻柒面前，她终于能够做最真实的自己。
这是她循规蹈矩、步步为营的18年生活里面，最大的叛逆。
她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要回程家去，梁怡甚至已经给她物色好了未来结婚的对象。
但是她也想好了补偿闻柒的方法，她叫许叔去给了闻人杰一笔钱，解决了闻人杰这个麻烦，让闻柒能够安心学习和高考。
她还让闻柒考京大，如果闻柒真的能够考上，直到她结婚之前，她们可以继续维持这种关系，她会用自己的资源帮助闻柒，奖学金、课题、甚至考研找导师，将来找工作。
普通人靠自己的努力，哪里能够得到这么多助力呢？
她觉得自己问心无愧，闻柒也应当感激她。
而且，她对闻柒也不仅仅是利用，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两个人都快乐了，不是吗？
闻柒那么聪明，就应该知道，以她们两个之间的差距，是根本不可能有以后的。
可是、可是……
程司渺的手指紧紧攥住胸前的衣襟，那枚戒指被她按在胸口，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上。
可是，她没有想到，闻柒当年，竟然是那么真切地喜欢着她。
她更没有想过，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动了心。
高考结束以后返校那天，是她们两个共同的噩梦。
后来，她再想回来找闻柒的时候，却再也打不通闻柒的电话，微信也被拉黑。
而老房子的楼上，也搬进了新的住户。
闻柒就这样一声不响地，从她的世界里面彻底消失了。
程司渺解开胸前勒到她呼吸困难的安全带，在后座蜷缩起来。
她这样的人，从小就名不正言不顺。
她想要的东西，家生子撒个娇就能得到，她却要付出许多去争、去抢。
好在这些东西最后都到了她的手里。
——除了闻柒。
第36章 程司渺晦暗不明的脸
36
后面几天,闻柒喑没有再见到程司渺。
她给自己的行程排得很满，没有活动的时候，会去公司跟着声乐、舞蹈、形体等等老师进行学习。
大概是因为程司渺和她曾经是同学的事情,加上前几天的直播活动大获成功，为闻柒喑圈了一波粉丝,李洁竟然开始过问起她的行程来。
具体表现就是对每一个闻柒喑已经安排好的活动指手画脚,并且给她增加了许多根本没必要、低回报的活动。
秦玫芳气得不行，又不敢正面跟李洁对抗,只敢私下暗中蛐蛐。
“她还不如不管呢！”秦玫芳不满地嘟嘟囔囔，“这什么呀，上午在在城南,下午又去城北的，时间都花在路上了！本来咱们安排的好好的,让她一来，全乱了！”
“她是经纪人，暂时我也没什么办法。”闻柒喑平声安慰她,“忍忍吧，一会你跟我过去以后,看时间差不多就下班吧。”
“那怎么行！”秦玫芳瞪大眼睛，“闻姐还在工作，我怎么能下班呢？”
公司其他艺人都会配两三个助理，闻柒喑一直得不到李洁的重视，又因为拒绝了李洁要给她安排的助理，惹得李洁不高兴，所以她一直就只有秦玫芳一个助理。
秦玫芳要是走了,闻柒喑身边就一个帮忙的人也没有了。
“没关系，”闻柒喑说：“我有手有脚的,又没什么事情，你不是要着急回家喂毛毛吗？”
秦玫芳养了一只金毛，叫毛毛，平时她总惦记着早回家，就是怕毛毛一只狗在家会孤单。
“不行不行，”秦玫芳十动然拒，“我不能把你扔下自己下班，那有违我的职业道德！”
闻柒喑笑了笑。
“那好吧，”她说：“活动结束以后我请你吃晚饭，我们打包一些毛毛能吃的东西给它带回去。”
“谢谢老板！老板万岁！”秦玫芳笑嘻嘻地做出憨态可掬的作揖动作，“也替毛毛谢谢闻阿姨！”
闻柒喑给她逗笑了。
活动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闻柒喑在附近的火锅店订了位置，叫了秦玫芳和司机，一起吃加班餐。
她还特意要了一个清水锅，把一些狗狗能吃的食材煮熟，等会让秦玫芳拿回去给毛毛吃。
吃完晚饭闻柒喑去结账，秦玫芳和司机打包饭菜。
等她结完账回来，秦玫芳焦急地举着手机给她看，“闻姐，李姐找不到你，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闻柒喑恍然，她下午参加活动就把手机设置了静音，忘记调回来了。
她接过秦玫芳的电话，秦玫芳隐晦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闻柒喑用眼神示意她没事。
“喂，李姐，”闻柒喑接起电话，先道歉，“我下午参加活动手机静音了，抱歉啊，耽误您的时间了。”
她态度诚恳，李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下次记得把声音打开，哪都找不到你算怎么回事！”
“是是是，”闻柒喑连忙说：“李姐说得对。”
李洁开始说正事：“下周程家老人过寿，要从公司请几个艺人去祝寿，我跟程总争取了半天，这才给你争取到一个位置，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闻柒喑迟疑，“哪个程家？”
“还有哪个程家？程总程芊墨的本家！”李洁像是被她的迟钝气笑了，“我跟你说，你这几天给我好好准备，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这么难得的活动都帮你要到了，你可别给我掉链子啊！”
闻柒喑默了默。
“行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李洁说完就挂了电话。
闻柒喑摸出自己的手机来一看，李洁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一个微信语音。
秦玫芳凑过来看了，嘟囔道：“一共就打俩电话，哪里就找不到你了！”
“而且这个事明天说就不行吗，是活不到明天了吗！”
闻柒喑轻轻敲了下她额头，“少说两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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