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她怎么回来这么晚,也没说无意识等了她挺久。
最后只等来她一句客套的谢谢。
她转身要走,余光扫到苏乔,脚步微微一顿。
“原来是苏老板。”
“谢老师,好巧。”
苏乔笑眯眯应着,刚打算抬手,却牵动到了伤口,眉头一皱。
于是谢久的目光顺势落在她缠着绷带的手臂上,有点诧异,“这是怎么了?”
“小伤,不碍事。”
“就你去喝酒那次碰到的那个闹事的男人,今天把我俩打了一顿。”周疏意突然插话。
“什么跟什么!”苏乔纠正:“明明是我把他揍得跪地求饶好吗?”
说完,她压低声音对周疏意嘟囔,“你别乱说,搞得我很菜似的。”
周疏意:“你打赢了也没光宗耀祖啊。”
“至少心里舒坦。”
谢久静静听着这场混乱的叙述,忽然觉得眼前这两人活像在泥坑里打过滚的孩子,势必争出个赢家来似的。
“没事就好,”她弯了弯唇角,笑意未达眼底,“那我先上去了,你俩慢慢聊。”
周疏意想说她也要上楼,还没出声,便被苏乔热情洋溢的笑声打断了。
“谢老师再见。”
“再见。”
直到电梯门阖上,周疏意都没来得及跟上去,愣了愣,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倦意。
“你回家吧。”她别过脸,后颈折出一截玉似的白,“我要补觉了。”
“别啊。”
苏乔突然拽住她的衣角,孩子攥紧风筝线一般急切,“还没去过你家参观呢。”
“租的房子,没什么好看的。”
“我得去看看你缺什么,好给你准备乔迁礼物。”
“谢谢,我不需要。”
“那怎么成?上回酒吧装修,你还送我招财猫......”
见她不依不饶,周疏意轻轻一挣,衣角从她指间滑脱。眉头一皱,便蹙起几条清浅的细纹。
她忽然正色问她:“苏乔,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空气顿时凝住了。
仿若一块透明玻璃,将苏乔的笑容胶着在里面。良久她才缓过来,嘴唇颤了颤,将笑挤得更肆意,却有种旷野里伶仃的稻草人的落寞。
“误会什么啊,”她耸耸肩,“你是我的最佳员工,那我不得讨好你啊,这年头好员工可不容易找。”
周疏意脸色略微和缓,嗯了一声,“那我上去了,你路上慢点。”
“用不着你担心。”
她转身时,语气还是吊儿郎当的,可背影却莫名透出点失落。
周疏意没回头,径直往电梯里走。
等要关门的时候,苏乔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
回到家周疏意先去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发梢还滴着水,胡乱吹了几下,便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
目光不经意落到茶几上,一堆零食之间,塞着一个破口的包装袋。那是她给谢久买的礼物。
今天的一切简直像个笑话,可以打败她这二十多年的所有经历。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翻箱倒柜时试图找出一个像样的手提袋装蜡烛,抽屉里却忽然滑出半张合影。照片上是酒吧所有员工,苏乔站在中间,左右手挽着她跟阿婧,几个人笑得都像傻子。
那会儿周疏意在上学,那会儿苏乔还留着很长的头发。
那会儿阿婧悄悄告诉她,别惹这姐们,她家庭背景真的很复杂。
多复杂周疏意无从得知。
但她从来不是迟钝的人,相反,敏锐得近乎苛刻。
苏乔每一次状似无意的靠近,每一次玩笑般的试探,她都看得分明。只是她不说破,也不激烈抗拒,不过默默在原地筑起高墙。
说不清为什么把她拦在外面,如果非要有理由,大概只有四字能囊括。
感觉至上。
“噔噔噔。”
周疏意敲响了谢久家的门,然后像只畏光的蛾子,双手垂下,笔直地站在门口等她出来。
“谁啊?”
“是我,周疏意。”
门开时带起一阵穿堂风,谢久有点诧异,目光缓缓垂落至她手中的礼物袋上。
“有事?”
“经常麻烦你,挺不好意思的,送你点小礼物。”她将礼物袋往前递了递。
谢久扫了一眼,没接,“客气什么,按时交房租就行。”
话说得没什么问题,但周疏意觉得她语气略微疏离,表情有点尴尬。
便又补了一句,“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觉得挺适合你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谢久自然给她台阶下,接过手提袋,打开略微看了一眼。
“雪松味的香薰?”
“是不是挺适合你?”
她眯眯着眼,有点强装热情。
谢久没应声,抬起眼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怪细心,谁的爱好你都记得住。”
这话挺奇怪。
周疏意有点茫然,手指僵在半空,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深意。
“我……”
“谢谢,不过我还有工作,就先去忙了。”
说完也不管她怎么回答,自顾自往里退了一步,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下次不用破费,我对气味没那么挑剔。”
周疏意刚想回话,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礼貌性扬起,就见她的门已经关上了。
“砰!”
不轻不重的声音把她拒之门外,她愣了愣。
*
一连好几天,谢久都泡在工作间里。
拉坯机嗡嗡作响,陶泥在她指间旋转成型,指尖沾满黏腻的泥浆,空气都带有一丝潮湿的土腥气。
揉了揉发酸的后颈,谢久看了眼刚成型的素坯在灯下泛着湿润的光,小心翼翼起身。
最近她的睡眠好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因为喝薄荷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忙起来了没心思想太多,她难得恢复了对自我的掌控感。
手机忽然响了,是汪渝在群里@了她。
汪渝:【@谢久,上次说的攀岩去不去?】
陆白白:【什么时候你们约攀岩了,是我错过了群消息吗??】
汪渝:【我俩有回偶遇了说的。】
谢久想了想,告诉她下周才有空,汪渝说那下周再说吧。
走出工作间,她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了一番,又将垃圾都收拾好打包,准备下楼去扔。看了眼外边,发现天色早已经黑了,还下了很大的雨。
她撑了把伞,边走边看手机消息。
陆白白还在群里说下周她没空,要去见一个金融师,琢磨一下炒股的事。汪渝说没准备带她,陆白白发了一个伤心流泪的猫猫头。
她只粗略扫了几眼,再抬头时,撞见夜色里有个小姑娘正拿着笨重的快递箱,在雨里费力地走着。
定睛一看,原来是周疏意。
雨水顺着她发梢滴落,深绿的夜色里,整个人被一种凄清的凉意浸得很白。衬衫单薄,紧贴在脊上,隐约透出内衣的轮廓。
有种湿润的欲感。
雨下很大,看她混不介意,还停下步子盯着地上爬行的蜗牛看,一副小孩子模样。谢久攥紧了伞柄,站在原地有点犹豫。
应该转身就走吗?
可下一秒,周疏意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栽去——
“砰!”
【作者有话说】
姐1:呵,不是很想理你!
妹宝:嘤嘤~那就想点办法吸引你的注意力吧TAT
第17章 Chapter017
◎替她撑伞◎
快递箱重重砸进水洼里,溅起的泥点染脏了裤脚。周疏意愣愣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物品,忙低下身去捡。
下一秒,头顶斜来一道阴影,有把伞遮住了她。
她又抬头来,四目相对。
雨声骤然变吵,就像人海里相逢总有阵嘈杂的背景音。
“谢久?”
这个名字从她唇齿间滑出来时,有种特别的生涩感。谢久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名字,而她也从未自我介绍。
“下雨不知道躲雨?”她语气淡淡,把伞给她,“拿着。”
“哦。”
在她下意识的顺从里,谢久弯下腰,拾起地上零零碎碎浸湿的快递纸箱。
长发从肩头滑落,露出一小片洁白的脖颈,几滴雨沁了上去,一阵凉意。
再起来时,她眼尾一挑,“怎么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伞都不会打了?”
“手里东西多,你伞很重诶。”
说话时,她语气莫名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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