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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为何总被蛇咬_底罗克【完结】(62)

  “劫狱……”仲堇将此事放在唇间咂摸了一下,笑了。

  让这群蛇小妹去撞铁牢,怕不是要炖一锅蛇羹。

  “就是劫成了,你们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燕家马场就立在这儿,难道你们要拖着囚车浪迹天涯?”

  “这庙……”燕云襄忽然抬头,轻叹一声,“我早就不想要了。”

  她转向仲堇,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浮木,“阿堇你记得吗?我本该是建亭台的人……”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多可笑的话。

  仲堇注意到称呼的变化。

  她又在唤自己“阿堇”。而“燕子升”就是“燕子升”,不再称作“父亲”。

  仲堇心头微微一刺。

  也不知,她是信了自己那日的剖白,还是殷千寻与她说了什么体己话……

  正要探问,倏然嗅到隔壁飘来一股臭味——混着药渣与便溺的气息,像口将朽的棺材。

  仲堇问得故作轻巧:“燕子升现在如何了?”

  “吊着一口气。”燕云襄嗓子里满是倦意,“你们想看看么?”

  殷千寻的指尖正描摹茶盖上的精致纹路,闻言冷冷道:“才不看,晦气。”

  然而当她们二人穿过回廊时,那道赤色的身影还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面。

  推开门,燕子升瘫在污秽的床褥间,嘴角的涎水将枕巾浸出深色痕迹。

  床头放了碗冷粥,凝着层青灰色的膜,一如死人眼上结的翳。

  燕云襄一脚踹醒了靠在床边打盹的仆役,“滚出去。”

  盯着床上那具活尸,仲堇不自觉地摸向衣襟——那里空落落的。

  要是带了坦腹草就好了,哪怕被殷千寻捉了小辫子,她也定要塞给此人,撬开这副皮囊,看看里头到底裹着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

  燕云襄眼下似乎也不怎么待见他,离得远远的。

  只听到她在身后道:“千寻姐姐,若他当年真对你……”

  “不要再提了。”殷千寻斩断话头。

  她始终站在最远的角落,衣衫紧贴着门框,仿佛随时就要化作一缕烟飘走。

  “横竖是烂透了,建议早些喂狗。”

  *

  一顶云色帐篷突兀地支在马槽旁,帆布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几名仆役正往里搬被褥,扬起细小的草屑在斜阳中飞舞。

  横竖闲着,仲堇站在一旁,为几匹马驹作例行体检。

  殷千寻是从身后草垛子的阴影里游出来的。

  她的赤红裙摆拂过干草堆,沙沙作响。

  “夜可长呢,你要真想守在这儿……”

  玩心渐起的女人,纤长的手指勾住了仲堇的衣袖,在耳边吐气如兰,“我陪你?”

  仲堇耳尖一热,低头轻笑了一下。

  她还未作一言,燕云襄跟上来,倒先反对上了:“不妥。”

  “夜半鼠群会往热乎处钻。”她补充道。

  殷千寻弯了弯唇,又转向仲堇。

  “我们仲医生这般细皮嫩肉的,都不怕老鼠啃,我怕什么?”

  仲堇持着听诊器往马腹上贴,闻言笑了笑,不作声。

  燕云襄咬了咬唇,略一思忖:“那就…再支一顶帐篷好了。”

  “浪费。”

  殷千寻的指尖顺着仲堇袖口暗纹游走,“一顶足够暖和了。”

  燕云襄顿了顿,移开视线,而后,声音比夜霜还凉三分:“建议还是两顶吧。”

  *

  直到夜深,苗阿青的身影始终未见,大约是回医馆了。

  子时的梆子声消散在马厩的飞檐下,鸦青长衫在马槽间忽隐忽现。

  仲医生时而俯身查看马驹的眼睑,时而捻起食槽里的草料细闻。

  月光透过马厩的木栅栏,在她身上投下斑驳。

  走得乏了,她挨着草垛坐下。

  日头晒过的干草蒸腾着暖意,与马匹温热的鼻息混在一处,竟酿出一种令人安心的气味。

  而仲堇的目光始终黏在马群身上,时刻准备窥探油亮皮毛里藏着的秘密。

  忽然一阵异香飘过来。

  抬眼时,殷千寻的赤衣已近到眼前,如一簇跳动的火焰,将周围的干草映得泛红。

  “先前的问题,”殷千寻挨着她坐下,声音清冷,“你还没答。”

  “什么问题?”自然是答应了不来燕家马场却又偷偷来了的问题,仲堇晓得。

  见仲堇装傻,殷千寻索性转过脸来,看着她。

  月光照在她半边面容上,将傍晚时那些撩人的妖气都洗了去,只剩下一对秋水盈盈的目光。

  “做不到就说做不到,我会吃了你么?”殷千寻抱紧双膝,暗红的裙裾堆在脚边,“不要口中说着好、可以,结果又做不到……”

  “我最恨这个。”

  仲堇盯着光影在她鼻梁投下的一小道细线,忽然心尖发软,道:

  “嗯,以后不这样了。”

  夜风穿过栅栏,将两人拂动的墨色发尾缠在一处。

  殷千寻望着虚空某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影。

  “今晚不睡么?”

  她这话有点歧义。

  仲堇喉咙动了动,手指藏在袖中无意识地蜷起。

  “你先去吧,我再盯会儿。”

  殷千寻不再作声,仍坐着不动。

  夜更深时,仲堇忽觉肩头一沉。

  殷千寻的发丝垂落在她颈间,凉凉的,带着淡淡的幽兰香,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惹得仲堇心里有些酸。

  她将殷千寻轻轻抱起,又往臂弯里搂紧了些,指节陷进那袭红纱软绸,像握了一捧红雾。

  帐篷的门帘被靴尖挑开的一刹,月光斜刺进去,照亮了毡垫上铺得整齐的被褥。

  她倾身,将怀中人轻柔地放上去。

  然而下一瞬,她却又猝不及防地被殷千寻勾住了后颈,于是整个人倏地跌下去,手肘堪堪撑在殷千寻肩侧。

  ……

  好一个装睡。

  此时,二人鼻尖相抵的距离之近,令呼吸都交融到了一块去。

  仲堇的心跳全乱了拍,嗓子也莫名沙哑了。

  “…这会儿可不是什么好时候。”

  毕竟,马粪的酸腐在空气中浮动,实在不算好闻。

  殷千寻的唇角翘起来,不在意地一笑。

  “恰恰相反……”

  她指尖游动,揪住了仲堇的衣领往下拽,“这会儿,正是好时候。”

  当殷千寻的唇软软地覆上来的时候,仲堇恍惚感觉四周漂浮的尘埃都静止了。

  唇舌相抵,舌尖交缠带出微妙的水声,混着彼此吞咽的喘息。

  她们吻得很深,似在借着对方那干净如兰的气息,来短暂逃离这空气污浊的所在……由此,仲堇明白了,殷千寻所说的“正是好时候”是什么含义。

  殷千寻的手指隔着衣衫的布料抚着仲堇的蝴蝶骨,而后一路滑过她的脊背,引起一阵战栗,再往下……

  正要往更深处去探索时,却突然被扣住了手腕。

  “……”

  仲堇低喘着,眼底一片深色:“忘了?不行的。”

  殷千寻语气些许灼热:“我在上面,也不行么?”

  “也不行。”

  殷千寻哑然怔了片刻,倏地挣开仲堇的手。

  她再度吻上仲堇的唇,并趁势翻了个身,两人对调了位置。

  那就亲久一点。

  她将仲堇压在身下,焦灼的吻从医者的眉骨、鼻尖一路游走至脖颈、锁骨,留下一串湿润的印记……

  最后,的确没忍住,在她的心口位置轻轻啃咬了一下。

  只怪神医自个儿的肌肤不争气,牙齿刚挨上去,还未发力呢,血珠子渗出来了。

  她眼底映着仲堇胸前渗出的红色,愣愣道:“你是不是,又要中毒了……”

  仲堇阖眼缓了两秒,喉咙滚了一下,声音低哑道:

  “抗蛇毒血清……在药箱里。”

  殷千寻翻动药箱的手指有些慌乱。下毒是很有经验了,解毒还是头一遭。

  当针尖扎进雪白肌肤,推注时,她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

  “好点了吗?”她覆在仲堇近旁轻声问。

  仲堇未能回答,药劲儿上来得实在太快。

  在昏昏沉沉栽入黑暗之前,最后嗅到的仍是殷千寻衣衫上馥郁的花香。

  *

  天光乍破时,帐外忽然炸开凄厉的嘶喊。

  方要睡着的殷千寻猝然惊醒,蹙眉睁眼。

  低头看了看怀中仍在昏睡的仲堇,不自觉伸出指尖,轻轻掠过她的唇角。

  此时,她才听清了帐篷外混乱的脚步中,那一声如同丧钟的哀嚎。

  “七十三!昨晚又死了七十三匹!”

  第50章 仲医生还有这般了不得的旧识?

  晨雾还湿漉漉地贴着马棚的草檐,仲堇深一脚浅一脚在马厩间穿行,揭开一具又一具盖着粗麻布的马尸。

  又是同样的死法。

  符咒刻在心脏上,笔锋似刀,像割开了一道冥冥中的口子,将生命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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