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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为何总被蛇咬_底罗克【完结】(85)

  “仲医生吃醋了?”

  她抬手轻轻在仲堇的下巴挠了挠,逗小狗那般。

  仲堇面色虽冷,语气一如既往地坦诚:

  “嗯,吃了。”

  殷千寻低笑一声,唇掠过她的脸,气息呵在耳廓。

  “这可怎么办…好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

  怎么办?那就是说,为了欣赏她吃醋的模样,今后还会继续那般捣乱了?

  “殷千寻……”仲堇气息不匀,正想要谴责她。

  “你抱着我。”

  “……?”

  殷千寻还命令上她了,尽管柔声细语。

  气归气,醋归醋,仲堇仍拒绝不了她的请求,乖乖照做了,手不知不觉圈住了她的腰。

  殷千寻在她耳边叹了口气,语调绵软,很是无辜。

  “今日救人很累的,要仲医生抱抱才能好。”

  说着,她咬了仲堇的耳垂一下。

  仲堇忍耐到了极限。

  下一秒,两人纠缠着滚上了行军榻。

  *

  战局一日日往南推进,接连告捷。

  殷千寻几乎成了这片盐碱地上最锋利的刀刃。

  敌军一退再退,雁湖的地界近乎全部划到了她们手里。

  也便是从这时开始,士兵们渐渐松懈了,甚至提前饮起了烈酒庆功。

  夜里篝火噼啪,觥筹交错。

  仲堇却没有松懈。

  每夜躺下之前,她必先数一数药箱里余下的麻醉小银针。

  每夜少两根。

  那些半夜摸进帐里的黑衣刺客,倒下之后,个个嘴里塞着毒囊,一声闷哼都不肯发出。

  敌军并未完全溃败,但想必已濒临破防,否则怎会接连派死士来刺杀一条沉睡中的竹叶青蛇?

  也许凯旋归去的日子不远了。

  可与此同时,殷千寻幻成人形的时间,也愈发地短了。

  仲堇守着蜷在榻上熟睡的青蛇,瞟了一眼帐内的铜钟,神色间一抹忧思。

  这一次,已经持续了整整十个时辰。

  *

  这日夜里,火是子时烧起来的。

  彼时,殷千寻仍盘踞在榻上,鳞片随呼吸微微翕张。

  仲堇拿着软布,蘸着防蜕皮的药汁,轻轻为她擦拭着身体。

  倏然,一声号角撕裂了夜空。

  营地顿时炸开了锅。

  原本的欢声醉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火焰吞噬帐篷的噼啪声,以及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仲堇的手在药箱边僵了一瞬。

  随即本能似的,一把抄起仍在沉睡的殷千寻,迅速将她塞进了贴身的暗袋里。

  蛇身冰凉,透过衣料熨着她怦乱的心跳。

  冲出医帐时,敌军的战车已然碾过了营地的围栏,铁轮溅起混着血的盐粒子。

  仲堇剑刃出鞘,挡开了一支支四面八方而来的流矢,却在后撤时,被急速冲来的车辕狠狠撞上了小腿。

  她听见骨头断裂的脆响,未来得及感受那疼痛,手中的剑尖已没入敌兵的胸腔。

  火光映照的不远处,浓烟滚滚,她看到虞沉舟倚在旗杆上,胸前插着一支箭,血已浸透了半边衣衫。

  虞沉舟还在挥刀,然而动作却一下比一下迟缓。

  仲堇拖着伤腿扑进药帐,发现药架上只剩了一堆灰。

  草药已被烧成焦黑的残渣。

  渐渐地,仲堇明白过来,这并不是敌军破釜沉舟的反抗式突袭,而完全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战策。

  晓得正面开战没了胜算,便索性撤退得再窝囊一些,哄得对方错觉到可以半场开香槟。

  如此一来,这边连日来的节节胜利,一夜之间就化为了幻影。

  仲堇沉着气,试图将虞沉舟从地上拽起来,然而痉挛的伤腿却根本使不上一丝一毫的力气。

  虞沉舟的喘息越来越微弱,带着血腥气。

  她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仲堇一眼,冲她艰难地挥了挥手,剑坠落地上。

  “走……”染血的嘴唇轻微张合,“这是…军令……”

  仲堇没动,怔怔地站了一会。

  几名冲来的敌军倒在了她的剑刃下,而她的腿一步也没有挪动。

  她看着虞沉舟的眼睛,那里面的光正在涣散。

  不过十日之前,那目光曾锐利得惊人。

  又一支燃着火的箭窜上了帐顶,热浪迎面掀过来。

  怀中的殷千寻醒了,在她的衣襟内拱动起来。

  仲堇回过神,手心死死按捺住了前襟。

  她知道再这样无谓地耗下去,于谁都没有任何益处。

  于是她艰难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剑,将它塞进虞沉舟蜷着的手心里。

  而后略略顷腰,护住了怀里的青蛇,身形不稳地逃离了浓烟漫天的军营。

  *

  血从腿部的裂口淌出,沿途流了一路。

  仲堇紧攥着一把盐,每一步都拖着伤腿,将盐粒洒向身后。

  然而,渗透了血的盐晶,泛着绮丽的粉,在月光下仍得十分刺目。

  盐洞口的碎晶划破了掌心,却已觉不出痛。

  身体被这失血的状态掏空了知觉,连骨裂的腿都只剩下一种钝钝的麻木。

  她扒拉着洞口堆积的盐晶,一层层盖住来时的血迹。

  洞内很冷。

  岩壁上挂满了血掌印。

  仲堇倚在角落里,虚弱地垂着眼。

  怀中的殷千寻已清醒了,从她的衣襟中游出,却安安静静地盘在她膝上,一动不动。

  她知道再怎么动也无济于事,困在蛇身里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尾尖偶尔地触一下仲堇的手心,让仲堇尽力维持清醒。

  仲堇恍惚想笑,嘴角却像冻住了似的,笑不出那个模样。

  洞外传来了靴底碾碎盐粒子的声响,咯吱,咯吱。

  一下下越来越近。

  仲堇的视野却开始发黑,边缘逐渐模糊,皱缩。

  殷千寻的蛇尾愈发用力地拍打她的手心,然而她的意识仍一点点剥离,不可自控般。

  直到那个声音响起。

  起初像是遥遥从天际飘落,后来又猛烈地炸开在神识里。

  那声音大约响了两次,仲堇涣散的眼瞳才勉强又凝聚起来。

  是千寻的声音。

  不,又不全是。

  更沉,更旧,仿佛沉睡了几百年……

  ——“阿柔,来。”

  想起了,是云裳的声音。

  终于,敌兵的靴子踢碎了洞口的盐晶。

  然而,他们的靴底踏进洞内的一刻,忽觉一阵刺眼,纷纷抬手去挡。

  突如其来的光芒吞没了洞内的一切。

  第63章 都不记得我了,要如何拜入我门下。

  槿紫色的纱衫垂落在石榻边沿。

  云裳仍是半倚半躺的模样,像是被抽了筋骨一般。

  风掠过这片绮丽的花园,撩动她的衣袖。

  她抬眼,视线缓缓扫过立在一旁的仲堇,唇边浮起极淡的笑意。

  “阿柔,怎地将自己,搞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仲堇闻言低头,衣袍的裂口一直从肩头延伸至肋下,原本雪白的内衬浸染着斑驳的血迹。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肩前……

  云裳的手划过榻边的锦缎,声音轻得要散进风里:“我还是更喜欢你从前的样子,白衣胜雪,步履不沾尘,像个九天上的仙人……”

  “呀,险些忘了,阿柔本来就是仙人……”

  仲堇短促地笑笑:“现下是个兽医,成日与牲口厮混,怎可能白衣胜雪?”

  “兽医……”

  云裳的手指蜷了蜷,缓缓撑起身。

  丝绸窸窣作响,她一步步走近。

  身上的香气不似往日的幽冷,反而混杂了一丝温热的血气。

  她的指尖冰凉地触上仲堇的下颌,轻轻一抬,迫使她对上那双幽深的眼。

  “看人……看得厌倦了?”云裳低声问道。

  “有一些。”

  似是叹了口气,云裳的声音隐隐透着寂寥:“那你可是知道了,我不是人?”

  仲堇点了点头,神色未变。

  “你不怨我瞒着你?”

  “怨…”仲堇涩声道,“怎么会?”

  云裳凝视她片刻,忽然轻笑出声。

  “我的阿柔,真是个小神仙,永远这么地处事不惊……”

  她的手抚上仲堇的脸颊——这手心的触感竟是暖的——从前,她的皮肤向来冷得像玉,于是这温热让仲堇的心头升起一抹异样的警惕。

  云裳垂眸凑近,气息染上她的颊侧。

  距离太近,近到她几乎能看清对方睫毛下的阴影在微微抖动。

  下意识般,仲堇的手倏然抵住她的肩:“千寻……”

  云裳骤然僵住,眼中的迷离瞬间凝固。

  再开口时,笑里掺着几分苦涩:“千寻?你叫我……千寻?”

  仲堇自己也些微愣怔。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分明未经过思量。从前,想当然地认为云裳和殷千寻是同一个人——同样的眉眼,同样的倨傲与散漫。可当她再次面对云裳时,却发觉她们之间隔着某种说不清的、近乎宿命般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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