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亚特兰蒂斯_尼可拉斯【完结】(64)

  她点头,贝拉又劝她多吃一点。

  “第二,就是这个过程可能会不太舒服。因为我们使用的手段始终是加速你的芯片运转的,大脑会因此承受更高的负荷,也就会更难受,即便我们会给你注射一些缓解症状的药剂,痛苦也很难避免。这一点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嗯。”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那我们开始吧。”

  她跟着贝拉走进另一个房间,里面有巨大的躺椅似的床,枕头部位的后方接了大量的线,还安装了一个面罩;线的另一头是一大堆用途不明的机器,另有一个操作台,看来是给贝拉用的。

  “躺下吧。躺好就把面罩带上。”

  她躺下,双手一拉,盖上面罩。一点尖锐的针刺感略过后脑勺,贝拉让她闭上眼睛。

  黑暗中,她看见自己在风暴即将来临的下午从楼上一跃而下,轻松地落地,然后就看见了好像虚弱而迷茫的Linda。再看一千次,自己也还是会为她的美而动容。像她那样的人,本来就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强势的、无往不利的,而不是这样楚楚动人、迷茫、困惑,无论如何,无论怎样,Linda都显得很美。非常美。不可置疑的美。不该存在的美。

  然后是自己每天每天不断在爬楼梯,去Linda临时的公寓。怎么那么傻啊,那时候一点怀疑都没有,一点想法都没有。当然没有想法啊,因为快乐。因为快乐得无药可救。因为在那时候,她兴奋地好像一个每天去求爱、在心上人的窗子底下唱歌的傻小子。她根本不能想除了讨好Linda之外的其他事情。爱情使人盲目,尤其在一开始的时候。

  这些也都是Linda告诉自己的,Linda说过,曾有一个爬阳台去示爱的人,叫做罗密欧。

  带她回到金楼的那天,半个世界围着她,半个世界围着自己。自己是那样艰难又急切地,从自己的半个世界里伸出脑袋,伸长了脖子,伸长了情感的分支,伸向她。

  她睡在自己隔壁的每一晚自己都想去敲门,都没有敲。每天都想去,要问自己能不能去,挣扎许久,最终还是不去。

  直到后来的那天晚上。Linda主动来敲开她的门。她记得自己那天仿佛是在轻微的感冒,而Linda只是来看她好点没有。她说她头疼,Linda就说我给你揉揉。然后呢?为什么就?

  画面突然变得清晰,接着又变得模糊。时间顺序几乎要错乱。

  快走,快走,快走。

  她远远地看见前方黑暗中的舞池,玛莲娜的招牌悬在半空。又看见卡芒贝尔的烛火,还有演奏小提琴的人。玫瑰花在两侧盛开着,她不能看,不想看,不愿意看。好像花瓣的红都是用她的血染成的,而茎上的尖刺诡异的尖而长,而且还在变得更尖更长。

  不,不,不。

  她跑了过去。

  一跑,就是充满了粒子束的场景。浓烟,大火,有人殒命,有人倒下,葛文笠,白文隆,一张一张不同的脸,从正常变成扭曲,接着又扭曲为正常,最终都没了。一个一个倒下,一击一击都是危险的。而Linda一次又一次的救了她。但是远处的天空中,明晃晃地写着各种大字。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怎么会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为什么要利用我?!”

  她看见了父亲殒命的那幢楼,看见了Linda在拉着自己。别过脸去,继续往前跑。什么都不看的跑。即便贝拉在提醒她慢一点,她也不肯停下来。

  直到最近,直到五天前,她看见Linda在小屋里抱着自己。抱着自己的头,抢救自己,哄自己入睡,最后流下了眼泪。按理她不该知道,可是记忆里就是有这画面。

  她跪在记忆中的自己和Linda身边,想要伸手去拉住Linda,Linda却在这个时候起身离开了。

  没有回头,没有犹豫。

  “备份结束。”贝拉说。

  她睁开眼,取下头罩,接过贝拉递来的茶,“怎么样?”贝拉问。她只是摇头。她终于能明白最近有时莫名其妙地由骨髓中发出来的疼痛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她的思维想要强迫自己忘记这些事,甚至诞生了保护机制,但是她的身体不能。

  “你想要删除吗?”贝拉说,“要的话,躺回去马上就好。”

  她不知道,空白的脑海无法回答。

  你住在我的心里,如果要忘记你,那连我自己也一道忘记了,怎么能呢?

  “不用了......我今天,没力气了。改天吧。”她说。贝拉点头,把她的记忆储存条地给她。然后给她端来了更多的茶。

  走出真实记录者的红色大门时,AI系统提示她,你有一段来自Linda的语音留言。

  秋日深夜,热血沸腾,在冰里燃烧的火。

  都市圈的那头,陈蕴和禹品也醒着。陈蕴已经列好了一切所需物品的清单,对于要考察的主要内容,也想得一清二楚。她还告诉禹品,别以为你没用了,实际上你用处大着呢。

  “啥用处?”禹品装傻。

  “啥用处?到时候,我们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运输的时间是唯一能加快的,那就要靠你。你开隐形飞行器,越快越好。你说这是不是你的事?”

  “是是是。”禹品只管打哈哈。

  “是你个大头!”她在禹品的脑壳上猛敲一下,“像那天的事,你想都不要想!”

  她那天完全是因为对禹品的担心而赶过来的。她知道禹品肯定会想要单独承担这件事,因为这家伙认为自己的家庭背景和权势以及无所谓的态度足可应付。怎么会呢?她就永远也想不通,一个对于技术如此崇拜和了解的人会认为那样厉害的一个女人会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她们两个人都捉住。没这样好的事!

  禹品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偏执,偏执地爱着自己,并且要为自己承担。哪有那么好?

  但是计策很好,她不得不承认。那个的紧张的时刻,禹品还是做到了机智。事后她问禹品,真有炸药?禹品说没有。

  “为了那孩子的安全,早拆了。”

  那天之后,她一边编订手术计划,不断地回想自己的细节是否完善,一边差遣禹品准备去购置各种这边必须的用品。但是写着写着,她不免想,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她每次想到那个姑娘的聪明机灵,那个活泛的精彩的大脑,她就感到可惜。她要亲手杀死那个大脑,把那里面的一部分移植到一个更低端的、根本比不上它目前的居所精密的地方去。她看见泰瑞利亚那么机敏而好奇,就总是担忧,万一换了身体之后,她失去这些能力了,怎么办?

  她还是她吗?她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还是因为变成了全数字化的机体,不再有这些情绪了?

  禹品说过,你要这样担心,就开发一个更好的大脑给泰瑞利亚用啊。她也曾这样想。但现在来不及了。但即便来不及给泰瑞莉亚用,按照她们和Linda达成的最终协议,除了禹品要做的事,她也需要参与开发,不能再抗拒。否则,Linda会选择换掉她们两个,同时带走泰瑞莉亚。

  当初怎么会想得到,自己为了救一个人的命,要做这样一件在当时看来是害了无数人的事呢?也许只能按照禹品说的那样来解释:第一这必须有人做,做好做坏可能有区别,想要控制其结果就要控制其过程,就必须自己来;第二,就是人造人真的不如人类吗?为什么一定要把人造人看成是敌对的?看成一种竞争对手?

  首先,什么是活着?是按照一种既定的规则持续地做出行动?还是不断摄入能量再产生能力,在循环里成为一个不断转动的小齿轮?还是继承某一种过去的意识、成为这些意识的载体然后把它传递下去?

  其次,生命的本质又是什么?是能力?是呼吸?是理性?还是感性?是回忆?是爱?活着是为了什么?如果把所有生物看成DNA传递的一个载体,那么文化不也可以是一种DNA{37}?难道它不也正是在不同的人、不同的新的独立意识之间传播、演变、更新、迭代?如果这样想,那么所谓社会,岂不是只是一个庞大的文明的文化的载体而已?用什么来传播它,继承它,真的非常重要吗?

  历来产生的种种丢失、混乱和错误,不都是人类自己造成的吗?不都是一具一具的肉身和他们自己超越不得的种种局限所导致的错误吗?如果是这样,或许人造人才是更好的。他们可以超越人类的许多局限,更好的继承肉身所无法完全继承的人类的智慧,文明的结晶。

  造物主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的沦亡,才创造了更好的生物,比如人类。神也许只是发现自己永生太漫长了。

  她问禹品,Linda要你干的到底是什么事情。禹品说她要安插一个后门。她问是哪一种后门,禹品说,那种让我不知道、任何人都无法知道的一双眼睛进来窥视、甚至把手伸进来的后门。

  她当然也觉得危险,但也想了些别的。这种想法太奇幻,她也不觉得是真的。也就没告诉禹品。都够烦的了,先做再说。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