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却道:“玉露真聪明,都会用‘锦衣玉食’这个词了。”
陈阿香惯常会使这一招转移话题,我只有无可奈何。
最后我想,大不了我就帮她把该得到的那份抢回来。
不过终究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一个傻子,要如何替她夺回属于她的东西呢?
事实上,没过多久我们就成了陈府下人们的笑谈,他们会在我装疯卖傻乞讨吃食的时候,问我:“傻子,你是不是喜欢三小姐啊?”
我知道他们想听什么,瞎子小姐和傻子丫鬟的配对既怪异又荒诞,是完全违背礼制世俗的存在。
他们是在羞辱陈阿香,而我,是那个可供点火的棉线。
我咬牙不回答,我不想陈阿香因为我而被人评头论足。
但他们手里有够烧一天的碳,还有足以饱腹的餐食。
地狱里的恶魔大概就是如此吧,呲牙咧嘴,鲜红的舌头吐出来的都是咬碎了的血肉,和着我这一辈子听见的最为恶毒的言语。
他们笑得猖獗,对着死咬着唇不吭声的我拳打脚踢,但身体上的疼痛远比不上看着那一碟碟饭菜被糟蹋来得难受。
那是足够陈阿香活下去的粮食。
最后,我还是咽下了胃里翻涌上来的血水,双眼通红着说:“对,我喜欢三小姐。”
说完,我连滚带爬就要去抢他们手里的东西,却扑了个空。
“你为什么不叫她阿香了?”
为首那个人笑得让人恶心。
我狠狠瞪着他,迎头接了他啐出来的一口痰。
“说啊,傻子,说了给你吃的。你家小姐两天没吃东西了吧?”
我瞪大了眼,想上去抓烂他的脸。
但他看着我凶狠的眼神,笑得更开心了,甚至慢悠悠把食盒打开,端出来一碟冷透的白菜。
里面有肉!
我眼睛都亮了。
但下一刻,他将那菜碟翻转,洒了一地。
“傻子,你是不是喜欢三小姐啊?”他笑着又端出来了一碟,是半个啃过的鸡腿。
嘴里再次泛出铁锈的味道,我垂下头,不敢看他。
我说:“对,我喜欢陈阿香。”
他们笑起来了,刺耳又难听,牙齿碰撞的声音使我不禁打了很多个寒战,如坠冰窖。
甚至有几个丑陋无比的男人吹出了口哨,挤过来问我:“那你们睡过吗?三小姐的滋味怎么样?”
冰窖尚且不能形容我冻硬的身躯。
我的心连带着陈阿香的清白一块碎了。
拼不起来了。
但陈阿香什么都不知道,在我带着那一堆东西回去的时候,她笑得欣慰,又过来摸我的头,一下一下,安抚着我破败不堪的内心,甚至毫不吝啬地夸我。
她说:“玉露,你怎么这么厉害。”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哭泣都不配。
若是她知道,这是我拿她的清白换的,不知道该是如此的伤心了。
她估计会骂我,不对,她不会骂人。
那她应该会哭,也不对,我从没见过陈阿香哭。
我甚至想不到她会怎样对我,她总是一副嘴角带笑的模样,对谁都是温和有礼。
但现在,这份温和,却扎穿了我的心脏。
第5章 玉露篇(5)
我和陈阿香在这样的苦难日子里,噙着血泪含着怨恨过了三年。
三年时光转瞬即逝,心有怨怼的,其实也只有我一个。
陈阿香依旧清风柔和,似乎岁月磋磨在她水一般的身躯性情上,留不下任何痕迹。
我常常佩服她的心性,也曾问过她是如何不生气伤情。
而她只淡淡笑过,告诉我:“人生来就是要吃苦的。”
我对这句话很不赞同,我不理解为何人生来就要吃苦,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王公贵族,他们吃什么苦了?就连喝的第一口奶水都是甜的。
我很是焦躁地把这些想法告诉了陈阿香,想要她跟我一块愤愤世道无常。
但陈阿香仍然是笑,拉过我的手,换了一句:“玉露,活着就好。”
为何要这样活着?
我不甘如此,但当我无数次和衣躺在陈阿香身旁入眠时,突然又觉得,这样活着也还行。
第一年,陈阿香院子里的女婢尽数被调走,二少爷说,我一个傻子就够了。
第二年,陈阿香的衣食用度缩减成下人份额,我心里发笑,原来以前是小姐份额吗,不也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任何变化。
第三年,庄户传来消息,说陈老爷旧病复发,二少爷赶去侍疾,恰逢大少爷整年外出行市,少了这两位少爷时不时的找茬,我和阿香的日子好过许多。
今年是第四年,二少爷回来了,当天就面色不善地来院子里骂了一通,但没有动手。
还带过来了一个姑娘,看着跟陈阿香一般大,过来就喊小姐,说自己是从陈老爷那里来,专为照顾陈阿香的饮食起居。
我根本不信,拿着扫帚就要将她打出去,心里想着没准是那个天杀的二少爷送过来害陈阿香的。
但她拿出来了一块玉佩,递到陈阿香手上。
那次,是陈阿香第一次吼我,她说:“玉露,不得无礼!”
我不喜欢那个姑娘,整天眯着眼笑,跟谁都聊得很好的样子。
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自她来后,陈阿香的日子确实是一天好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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