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丘瑞斯,”路易莎说,“丘瑞斯好像正在失控。”
缪意菱的眼神再一次变化了,流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神情。
主导着所有仿生人的行为思考,连接着地表所有主要城市的能源供应,被称作人核的智脑装置丘瑞斯,失控了?
这一阵惊讶还没过去,路易莎紧接着又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你们知道人类至上组织吗?”
缪意菱点头:“他们对仿生人和义肢的无差别攻击大概没有人不知道吧,你说的这些和人类至上组织有什么关系?他们也是联邦军的目标?”
“不止,”路易莎像是在笑,“他们就是联邦军。”
“人类至上组织,其实就是联邦军组成的伪装组织”
“他们制造混乱,大肆破坏义肢和仿生人,是为了用来拖延民众意识到丘瑞斯失控的时间。”
第55章 失控
祁碉震惊地张大嘴巴, 眼睛几乎都要瞪出来:“可是,可是军队,不应该是维护人民生活的稳定和安全的组织吗?”
缪意菱摇头:“宝贝, 你这到底是多少个世纪前的想法。”
“联邦军是被第一军工集团雇佣的,利益处处和第一军工集团牵扯不清。而第一军工集团出钱雇佣联邦军, 本来就是为了提升在光冠城居民心中的企业形象,增加市场上产品的销售额。
“丘瑞斯是第一军工集团长时间占据垄断企业龙头地位的, 最重要的筹码。如果被人知道了丘瑞斯的状况不容乐观, 恐怕第一军工集团会在不出一个月内破产。”
“雇佣联邦军是为了做公关赚钱, 让联邦军破坏居民的私有财产转移注意力,自然也是减少损失的手段之一。”
缪意菱没有安慰祁碉,而是冷静而客观地,将所有情况一一阐述。
祁碉把头向前倾, 抵在缪意菱的肩胛骨中间, 不想说话了。
在这个世界, 她的所有观念始终遭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没有政府, 军队也不能信任,甚至顷刻之间会为了财团的利益, 去攻击无辜的民众,破坏他们的私有财产。
这个世界虽然看起来高度发达,但社会内核, 却越来越接近毫无秩序的原始社会。
这就是物极必反吗, 还是返璞归真?祁碉胡思联想道。
“所以丘瑞斯的失控是因为什么?”缪意菱问。
路易莎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因为过于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了。她表情痛苦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做出一个喝水的动作。
祁碉见状, 连忙去厨房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喝的东西。
幸好, 虽然路易莎的厨房中空空如也,但尚且有几个杯子放在碗柜里。
祁碉洗了两遍,兑了一杯温水,给路易莎端进房间。
刚进门,祁碉发现缪意菱有意无意地看向晓雅。
被她注视着的仿生人静静地站在房间角落的阴影中,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完全对路易莎展现出的痛苦冷眼旁观。
祁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晓雅是仿生人,身为仿生人的她应该是这个房间中,最重视路易莎的痛苦的人,也应该是第一个去给她端水的人。
就像萨姆和晓雅自己都说过的一样,仿生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服务人类,祂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设计出来的。
但在这个房间中,仿生人和人类的身份仿佛颠倒了。
祁碉还是第一次看到像晓雅这样,在态度上对人类不冷不热的仿生人,不由得很是惊奇。
但路易莎表现得很麻木。
她半躺在床上,靠着床的一角,垂着头木然地盯着地面,似乎对房间中的诡异氛围一无所察。
当祁碉把水端到她的嘴边的时候,路易莎浅浅抿了一口,然后像为了完成任务一样,继续开口说了下去,声音毫无波澜。
“丘瑞斯失控的原因,我们没查出来。”她说。
“所以联邦军才要来找白俞。虽然他的年纪应该已经老到没办法重返地下了,但我们还是需要他协助远程诊断。联邦军中现有的研究人员看不出问题,又无法冒着泄露丘瑞斯”
“当年他和殷密青各带走了一部分资料,因为当时像他们的科研人员太少,没人看得懂材料,所以也没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
“直到出现了仿生人失控的倾向后,我们才翻出了他们当年交还给第一军工集团的笔记,发现有一大段的数据缺失,正好有可能解释丘瑞斯出现的问题。”
“白俞近几年从没出过门,他和外界唯一的接触是仿生人胡安,但胡安经过了白俞的改造,实力非常强,硬碰造成损害,也有可能激怒白俞,让他一起之下毁掉关键资料。
“所以军方只能派人从外面潜入这栋楼,趁着仿生人外出采购视频的时间,一口气将白俞带回军队总部。”
“但是事情发展和你们想的不同。”缪意菱猜测道。
总是会有一个但是,意味着百密一疏,意味着事情的急转直下。
“派出的那人再没有回来,我们失去了和他的所有联系,”路易莎说,“于是军方派我前往查看。”
“你租住在这间房间中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会接纳你作为租客?”
路易莎点头:“军方知道你会抓住每个可能能够带你找到曾效理的人。”
缪意菱说:“但你现在不仅没有找到那个人,反而自己失去了下肢。”
路易莎眼神阴郁地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缪意菱并不在乎她的情绪:“既然你不愿意说是谁伤了你,那起码告诉我,攻击你的人和攻击你同事的人,是一个人吗?”
路易莎沉思片刻:“我不确定。”
“不确定?”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如果我说的太确切,恐怕你也能猜出我说的是谁了。”
缪意菱笑了笑:“现在也差不多了。”
路易莎说:“要是你没有其他问题了,现在请你把我的腿给我。”
祁碉拿着她的一双义肢,听缪意菱和路易莎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十分茫然。
她看仿生人晓雅也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想和她对一个同病相怜的目光,却发现晓雅的心思好像完全没在这场对话上。
祁碉发现自己的视线落在晓雅身上时,仿生人倒是反应的非常迅速,收起明显在走神的表情,冲着她的方向点了点头。
祁碉受宠若惊地点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仿生人对她特别的友善,但这有可能是通过仿生人对路易莎甚至齐勉的淡漠态度衬托出来的。
当路易莎和缪意菱的对话告一段落,听到路易莎要把义肢装上,祁碉有点犯难:“这我不会欸。”
“我是工程师,接义肢是医生才能做到的事情,”祁碉愧疚地解释道。
她看了路易莎腿的横截面上纵横交错的疤痕一眼,更愁了:
“路易莎小姐你腿上的血管都被封死了,没有痛觉说明神经已经坏死或者被截断。就算我能把神经和义肢上面的仿生神经元堆起来,你现在的情况也感受不到了。”
“要不,我们还是把你送医吧,如果你不想暴露,也许我们可以找个那种匿名的地下诊所?”祁碉建议道。
她之前听说过,这个世界垄断企业和军队是利益同源体,装接义肢也成为了获取利益的来源之一。
单独执业的医生或是医院,必须要向义肢生产企业交一大笔钱,才能获得义肢的售卖权,又必须向军队交一大笔钱,来购买合法的行医资格证明。
普通人想要装接义肢,或者对义肢与身体相连的部分做出调整,却根本花不起去合法医院的钱,因此产生了非法的地下医生和黑医。
向巡逻队交上利润的一部分,被默许非法行医的医生叫做地下医生。
而黑医则有着一层更神秘的面纱。
他们有时做的事情更加违法,与伦理道德不兼容。
例如,他们会从□□手上,接受别人身上截下还带着血肉的义肢作为货源,清除生物组织,然后作为二手义肢再次售卖。
祁碉的意思就是找一个地下医生,或者干净一些的黑医诊所进行治疗。
路易莎却拔高声音,断然拒绝了:“不用了,给我拿一把刀、一些纱布和能消毒的东西,我自己来。”
“不要麻药吗?”祁碉惊恐地问,“你是想自己亲自动手?!”
如果她的记忆没错的话,大家之前都是工程师,为什么路易莎会接义肢,还这么勇敢,甚至是不怕死的给自己动手术??
在路易莎的一再要求下,祁碉终于妥协了,准备把义肢递给路易莎。
中途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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