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蛮生气,对秦家父母是恨铁不成钢,如果早知道他们这么干,肯定早就拦着不让来打扰容因了,现在局面搞成这样,老太太接连摇头,一方面觉得对不住容因,另一方面更是心疼孙女。
秦施柔活着的时候就和家里不对付,眼下竟不能入土为安,老太太气得不行,认定这是在打搅孙女,恨不得拽着两口子到秦施柔坟前认错。
容因不知道该怎么接,前几天还在做打官司的准备呢,现在又是这一出,她愈发沉默,听到秦施柔无法入土为安,心中的感受五味杂陈。
桌子底下,温如玉敏锐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碰碰她的手背,挨了挨。
容因半垂下眼,一会儿,转头看了温如玉一下。
边谈话边喝茶,虽然两边都不是特别情愿,但有老太太坐镇,最终的结果还是和谐。
快结束时,老太太把秦家父母支了出去,不让俩碍事的在这里找存在感,温如玉有眼力见,看出老太太这是想单独跟容因谈谈,因而不用老人家开口,自己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也出去了。
之后容因和老太太在房间里单独聊天,一谈就是大半个小时。
温如玉到外面的凉亭中站着,吹吹风,透两口气。
秦家父母出来了没立马离开,而是同样在外边等着,老太太还没出来,他们也不会走。
秦父和钱女士关系似乎不和睦,夫妻俩不知说了些什么,忽然就产生了口角,差点吵起来。随在他们旁边的龙凤胎被吓到了,小孩子不知所措,两个都呆愣愣的,不一会儿其中一个开始“哇”的一声,被吵架的阵仗吓得哭了出来。
秦父似乎对孩子的哭闹不太耐烦,当即拉下脸,煞神似的。
男孩儿哭得更大声了,举起手要秦父抱,一边抹眼泪一边冲秦父叫“爸爸”。秦父蛮狠心,都这样了还是不管孩子,反而是钱女士把孩子抱开了。
俩小孩儿对着钱女士叫“姨”。
钱女士不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秦父是他们的亲爸,按照龙凤胎的年纪来算,多半是秦施柔去世的那一年小孩子就有了的……旁观全过程的温如玉皱眉,这一家子的关系有够复杂的。
孩子的闹腾最终以秦父的一巴掌而终结,保姆过来把孩子带走了,秦父和钱女士的争执却并未因此停止,当着外人的面,夫妻俩也不怕闹笑话,越吵越厉害,到后面钱女士眼睛眼睛都红了,咬着牙对秦父说:“如果不是你,永远都是这个死样子,施柔当初也……”
秦父像被踩中了尾巴,一听到已逝女儿的名字就跳脚,当场质问钱女士。打断道:“我有错,你再说一遍,当初是谁把女儿赶出去的,是我吗,难道不是你?!”
不想听这对夫妻相互指责,温如玉知趣站远一点,哪怕他们都快打起来了仍不动如山,无动于衷没有半点要劝架的意思。
钱女士争不过秦父,中途出去了,转身到外面平复情绪。秦父黑脸,脾气急躁,当发现温如玉在看这边时,狠狠瞪一眼回去。
温如玉毫无触感,并不怕他,内心没有一丝波澜,眼看秦父也要跟着出去,她才把人喊住,径直与之对视,不慢不紧的,忽而问了句:“把过错归咎到一个外人头上,这样才能减轻你们的负罪感吗?”
第78章 我要的是以后,不是过去
“你说什么?”
离了四五米远,虽然听见了这话,但秦父不太确定,他其实由始至终都没咋注意到温如玉,根本没把人看在眼里,这会儿冷不丁听到她来那么一句,登时还有点子回不过神,整个人都慢了半拍。
“你不是听到了……”好话不讲两遍,温如玉抬眸,轻飘飘瞥他。
她眼中的鄙夷厌弃挺直白,这么做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无异于给了秦父脸上响亮的一耳光,还是非常用力的那种。
秦父本就自大好面儿,平时家里除了老太太,在其他人面前他基本上都是说一不二,强硬独裁惯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年轻女人照着脸打,他瞬间一股子无名火就蹿了上来,直冲头顶,烧得耳根子都火辣辣的,当场暴脾气就上头了。
“跟你有关吗,轮得到你多管闲事?”秦父脸色比锅底还黑,“现在想帮你朋友出气,没你插嘴的份。”
温如玉可不是秦家的后辈,可不会惯着他:“轮不轮得到也不是你说了算,今天好像更不是你做主。”
“你——”
“我怎么?”温如玉拖长声音,继续斜睨对面,张张唇,字字清晰,“你们能做,我就不能说吗?”
秦父显然怒上心头,被激得不轻,立马整个人更加生气,变得脸红脖子粗,仿若雄赳赳炸毛的斗鸡:“她跟你胡说八道说了什么,我们咋样,我们做了什么?你们俩就是一伙的,行啊,真是行,这么多年心眼儿也多了,感情这是找帮手对付我们来了……真是长本事了,刚才在里面还看不出来!”
温如玉不似他那般易怒,胡搅蛮缠不讲道理,淡定从容站着,再次掀起眼皮子,眸光无比冷静自持,回道:“不然,你们一群人来欺负她就可以,我来一个人都不行?”
秦父气糊涂了,该有的逻辑都不讲了,立即反驳:“谁欺负她了?”
“你们。”
“你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
秦父这种人一向专横,可能平常少有经历挨女人教训的时候,以往都是他对着别人颐指气使,而别人为了不得罪他,即使有理也自认吃亏,因此这时没台阶能下了,他只会无能狂怒,但碍于是在公众场合,并且老太太她们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中,不敢打扰到老太太,于是只能强行压着火气,哪怕面上的神情都快扭曲到变形。
温如玉完全不惧怕他这种外强中干的,稳当当站着,连正儿八经的眼神都懒得给一个。
秦父一拳打到棉花上,心口的怒火更加旺盛,差点就破防了,好在快要憋不住的下一刻,有人突然从门口那边过来,是这里的服务人员端着热水进门,给房间里的老太太送东西呢。
眼瞅着服务人员已经三两步走到房间门口了,抬手敲了敲,后一瞬就要开门,秦父赶忙把所有的愠怒压制住,不敢再吵。
温如玉倒不在意这些,全然无所谓,一点不怵。那位服务人员送完东西出来了,没把门再关上,温如玉径直守在原地,余光从房间里扫过,不管秦父了。
这时屋里差不多也谈完了,容因和老太太没说太多,能讲的都讲了,接下来也该回去了。
从外面朝里看,依稀能瞧见老太太眼睛有点红,明显刚哭过,老人家整个人十分低落,很伤心的样子,难受得紧。
肯定是聊了啥事,估计容因把秦施柔生病的事说了,温如玉心里有数,至此也适可而止,及时打住。
到这边要做的已经做完了,她们就不久留了,秦家父母的所作所为不论,容因还是尊重老太太,无论当年还是今天,老人家都算是帮了她的那个,她对老太太也一直是礼貌客气的态度,临到要回去了,仍不忘对老太太讲一声:“劳烦您了。”
老太太照样摆了摆手,再度叹息,苍老的面庞上很是疲惫,到底一把年纪了,本该是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的岁数还这么操劳,难免心累。
不过那不是容因能干涉的了,告别老太太,她出门,径自走到温如玉身边,看都不看边上的秦父,好像没瞧见一般。
“回去了?”容因问。
温如玉点头:“嗯,走吧。”
双双都把秦父落在旁边,无视到底。
秦父隐忍地捏了捏,虽心有极大的不满,可最后迫于房间里的老太太,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出去,不敢拦着。
这一家子后面要怎样,容因没那个心力去管了,等上了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温如玉聊会儿,漫不经意地说了些,一面讲,一面侧头望着车窗外逐渐化作流线的风景,容因微微怔愣,心神飘远。
温如玉先问:“还好吗?”
“还可以,比想象中顺利。”容因说,语调轻轻的。
“那边是什么态度?”
“不清楚。”
“聊了些什么?”
“老太太问了一些事。”
“还有呢?”
容因不晓得该怎么讲,老太太问的,全是有关秦施柔的,那几年的过往,秦施柔过得咋样,她的经历,她一个人孤身在A城这个偌大的城市是如何扎根的,还有……秦施柔离开前,是不是一切都还好。
容因很多都回答不了,或者应该说,她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实际一点都不。
离开前好不好,她更不知道。
应该是不好吧,都生病了,选择走上那样一条路,怎么会好呢?
“我告诉老太太,说还行,挺不错。”容因讲,语气里掺杂着两分惆怅,“但是肯定不是的。”
温如玉开着车:“嗯,是这样。”
容因向后抵着座椅,又说:“其实那时候——我经常做梦,老是梦见她还在,每次一醒来又空落落的,什么都不在了,他们跟她生活了那么多年,只会更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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