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院不算太小,但也大不到哪儿去,文云君走进去没两步,就看见了那四处漏风的亭子,还有坐在亭中,捧着手炉,坐在火盆边上的文思敏。
亭子四面都有厚重的帘子,帘子上搭着挡风的席子,但为了兼顾透光,再厚也比不了墙厚。
反正文云君一进来就觉得冷,哪怕有火盆也一样。
“围炉煮茶,不失为一件风雅之事,喝两口酒就不冷了。”
文思敏将炉子上的茶壶提起,倒了一杯浓香四溢的酒。
茶壶装酒,风雅,真是风雅。
文云君抬手,拒绝了。
“你还是给我倒杯茶吧,我还在守孝。”
文思敏哦了一声,好像才想起来,文云君身上有孝。
她命人再拎壶茶来,自己一口接一口地喝起酒。
温热的酒水似乎不会醉人,她喝得快,等文云君手里有茶时,她自己已经喝下去小半壶了。
“少喝点儿,毕竟家主还没出殡,你喝得烂醉如泥,被人瞧见,绝对会被人骂。”
文思敏半醉微醺,闻言不屑冷哼一声道:“何必为他守孝,我家中亲眷死的时候,可有人为他们守孝啊?”
“为了死人搭上前程,这不像你,胡郎君呢?”
文云君的话,不光是在说现在的文思敏,还在说之前的文思敏。
文思敏微微闭眼,靠在栏杆上,像是有些困了。
亭中冷了半晌,文思敏才不紧不慢地说:“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估摸着,今天是回不来了。”
文云君记得文思敏还是挺喜欢胡昌明的,但看文思敏现在的样子,她又不太确定了。
于是她试探问道:“大理寺可不是刑部,你不怕他受刑?”
“不怕,我叮嘱他,有什么就说什么,别等着上刑再说,平白讨苦吃。”
文云君端到嘴边的茶水,此刻是一口都喝不下去了。
她抬头看向眯着眼不知道是否要神游太虚的文思敏,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反反复复。
连闭着眼睛的文思敏都感觉到了此刻文云君的纠结。
“效忠陛下,就该一直效忠陛下,维护文家,就该一直维护文家,云君,人不可反复无常,左右逢源,难得圆满。”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文思敏也不再藏着掖着。
她这话说出口,文云君都不敢应。
文云君犹豫了一下,说:“我……思敏,我至今日,早已无至亲在世,阿姊是我唯一,最后的亲人了,一旦陛下知晓当初琅平城的一切,当初参与其中的家族,少不得要被清算一番。”
文思敏骤然睁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恨意,比外头的天还要冷,她质问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当初害了一城百姓性命,不该有个报应吗?”
“可最后结果是陛下赢了,旧王朝已然成了过往,大景立国至今,百废待兴,朝堂若有大动荡,于国无益。陛下不会严肃处理此事,她连柳相都忍下来了,难道会因为死去的人,去撼动朝廷根基吗?”
“你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所以我没有上告,文家主已死,现在就差柳相和昔日胡家的那些人了,如今距离计划只差最后一步,你难道要现在拦我吗?”
文思敏之所以会有此疑问,自然是因为文云君以往就一直不赞成她复仇。
文云君当然也不赞成世家如此行事,她心中的恨意一点儿也不比文思敏少,她只是知道,就算真相大白,这世道也不可能还枉死者一个公道。
这个事情注定失败,又何必多此一举,搞得人心难安,天下大乱。
“我肯定拦不住你,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文锦瑶她不是死了的文家主,她之所以愿意帮你一把是因为你是文家人,在她心里,没有什么事能比得上文家重要,你给文家带来这么大麻烦,等此间事了,她不会放过你的。”
“哈!我既然敢这么做,难道会害怕她?”
文思敏不屑一顾,平日里,她温婉如玉,此刻喝醉了酒,才露出她的真性情来。
她不是个好性子,因幼年被人欺凌,所以长大后,她最恨别人欺负她。
世家阴谋害得她家破人亡,她恨得不行,这几年来没有一日忘却恨意。
文云君见此就知道,她估计是劝不了了,其实来之前就有了预感,不管今日上门的是她,还是文锦瑶,都不可能改变文思敏的想法。
劝不了就不劝了,人各有志,各有前程,她管不了就不管了。
文云君起身,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她来此一趟,连一口茶都没喝上,反倒还挨了半天冷风吹,文云君想着,一会回宫一定要给自己熬上一碗姜汤,省得得风寒。
正如文思敏预计,胡昌明进大理寺一天一夜,第二天就被放出来了,他全程都无比配合,没有一丝隐瞒,成了进出大理寺后,唯一一个安然无恙的嫌犯。
而他的口供,第三天被送到了祝新月桌上,连带着还有胡家曾经与西林国等附属国往来的信件与账目。
其证据之全面,让办案多年的大理寺卿都震惊了。
江清玥看着更震惊了。
“这些都是真的?可是胡良安不是忠诚于你吗?”
江清玥此刻脑门上一串问号,更让她觉得惊奇的是,她完成了一个支线任务。
【夜明珠】
这个让江清玥毫无头绪的支线任务,在她看完胡昌明口供与胡家勾结外族的证据后,自己就完成了。
触发的突然,完成的更突然,江清玥完全不知道,夜明珠和胡家叛国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江清玥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遗漏了一些信息,于是她又翻找了一遍口供。
还是没有跟夜明珠有关的任何讯息,甚至连夜明珠这三个字都没有提起过,与上官府更是毫无关系。
江清玥来回翻口供的行为被祝新月看在眼里,祝新月以为她是单纯惊讶,以为口供有误,才会来回翻看。
“大理寺的人说胡昌明全程非常配合,这些口供、信件以及账目,全都是真的,不过这些其实没法说明是胡良安叛国,只能说,胡家确实不干净。”祝新月到现在为止,还是信任胡良安,她只是不信任胡家,“柳宏既然将脏水泼到胡良安头上,总不会是凭空出现的脏水,胡家底子就不好,这是让柳宏抓到把柄了。”
“胡家……和前朝那位贤太子的母家是一家?”
江清玥突然想起来之前和柳老夫人谈到的话本人物——贤太子。
只是当时柳老夫人亲口跟她说,两个胡家并不是一家。
祝新月也摇头了,“不是一家,但曾经是一家,后来出了事,提前分家了。”
分家的事情早就发生了,和贤太子那事儿没关系,所以贤太子被废被杀,母家被砍头,跟胡良安这一支都没什么关系。
江清玥明白了,在这个时代,大家族主动分家,肯定是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事情,这说明胡家曾经权力滔天,但凡弱一点,都不可能惹出必须得分家的大事。
“一个家族人多了之后,什么样的人都会有,有麒麟儿,自然也会有蠢笨如猪的人,胡良安这一支人丁兴旺,可少见人才,百年来就出了一个胡良安。”
“我听说胡尚书为人很是清廉,她自来到陛下身边后,就一直兢兢业业的做事,不曾懈怠过半分,还会约束家人,规训胡氏众人,不得做违反律法之事。”
江清玥说到这儿颇有些感慨,她现在知道的这些信息并不是来源于祝新月,而是她这两天打听出来的。
打听目标自然是宫中的那些宫人。
可见胡良安确实是个好官,连宫人们都认为她是个好官。
但是如今铁一般的证据就摆在眼前,再好的官,有这些证据在,也保不住她的官位了。
“现在就看胡家的那些人到底要不要保她。”
祝新月说这话时,眉眼冷淡,有种静观其变的稳重。
她刚刚翻阅了那些往来信件,发现多是大景建国前两年的信件,大景创立后,信件数量陡然下降,只零碎两三封,内容也多是些没什么意义的寒暄之词。
可见胡家那些和周遭小国有联系的人,在大景立国后,已经心向大景了。
之所以之前跟小国有联系,恐怕是因为当时战乱死起,那些人想给自己和家族留一条后路。
就好像那些家族在她身上投资一样,不过是乱世求生的手段罢了。
如果信件和账簿里有发生在大景立国后的大额交易,或是密谋造反之类的信息,祝新月现在就会派兵前去,将胡家全族抓起来,下大牢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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