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收了手炉,勉力撑出个笑,“无妨,你先下去吧。”
玉兰乖巧的很,便是担心也很是听话,低头退了下去。
又是一阵风雪过后,裴璎从垂花门走了进来。流萤等了这许久,满心都是对元淼的担忧,见裴璎来了,也顾不上别的,忙起身行礼。
裴璎走上来,两手将她扶起来,“行礼做什么?”
流萤迫不及待问她:“殿下,陛下那边如何说,元淼之事可有......”
裴璎皱眉打断她:“阿萤,怎么不见你为我急成这样?一个元淼,倒让你魂不守舍的。”
流萤无暇与她说这些闲言碎语,一心都是元淼安危。裴璎自然看出她心中所想,纵是有些不悦,可想着如今阿萤待自己时冷时热的,还是不要惹她生气的好,坐到四方桌边,随手捧了流萤刚刚用过的茶盏,抿了一口才道:“今日我已同母皇说过此事,恰好朗州奏疏送来,母皇便应了此事。现下,罢黜严青官职,任命元淼为朗州知府的诏令应已在路上了。”
闻言,流萤长长舒了一口气,还没等彻底放下心,就听裴璎又补了一句,“只是方才我出宫时得知,母皇诏令刚一送出,阿姐那边也已派人去往朗州了。”
大殿下派人去做什么,显而易见,是要杀人灭口。
流萤肩头一颤,只觉呼吸压迫的厉害,用力攀着裴璎的手,颤抖的手被裴璎握住。
“没事,我还向母皇求了一道保命的特诏,连同任命一同送去了。不说阿姐手底下的人,就是阿姐亲自去了,见到特诏也不敢动手。”
流萤还是心有余悸,攥着裴璎的手不敢松。裴璎轻轻拥着她,叹了口气,“怎么能与你结交之人,都是爱犯倔的。”
流萤没听懂,茫然看她。
“卫泠是,这个元淼也是。出发朗州前,阿姐都已找过她,直言朗州不能动,严青也不能动。这个元淼,明知动了严青必会招来杀身之祸,还敢上奏回京里来。”
流萤看着裴璎,一瞬间,她忽然懂了风满楼里,元淼语焉不详的那些话。
春日阿娘寄来的新茶,留到冬日都没舍得喝完,可想元淼何其珍视。可那晚在风满楼,她却将小小莲子罐装着的闾山绿全数赠予自己。
她说,“只怕明年春日的闾山绿不好,带不回来了......”
她说,“许流萤,我是真心实意谢你。能为朗州百姓做些事,为这天下做些事,便是遇到些凶险,我也当是全我志向,只会欣喜赴之,如何会有怨怪。”
原来,她早就存了回不来的决心。她与自己诀别,自己竟半分都没听出来。
流萤垂眸,想起那日在宣和门外送别,看见元淼在冬日暖阳中翻身上马,雪白披氅飞起来,好不潇洒。
这个人,前世今生一贯的内敛,深沉,苦乐一己咽下,让你看不出她在欢喜,还是失意......
好在,这一次总归是比大殿下快了一步,不至于让她再度落入那般结局。
心里泛出一股劫后余生的酸,流萤攥紧了手,抬眸看向裴璎,紧绷的心弦忽然断裂开,眼前模糊的一瞬间,脑中顿时有如山石崩裂般,剧痛之下神魂闪失,好似魂灵出窍,流萤哑声喊了一句“殿下”,就朝着裴璎的方向,轰然倒了过去。
第39章
许是重生至今心弦从未松懈过, 事事紧绷,百种情绪又如山海呼啸般不肯停歇,流萤觉得累极了, 只是心里放不下, 始终撑着一口气, 等到终于让元淼逃离前世结局, 紧绷的心弦断裂开, 她整个人也好似被抽干精气, 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半晕半醒间, 睁不开眼, 提不起气, 恍恍惚惚中,流萤感觉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环抱自己的双手很温暖,好似细腻柔软的飘带在轻轻托着自己, 并不有力,却让人安心。
在那飘带轻柔地起伏中,流萤渐渐沉了眼睛,分不清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等她再度睁开眼,刺骨的冷席卷过来, 极寒之下皮肉好似开裂,寒风带雪钻进来, 骨骸都快被冻的断开。
流萤缩紧了身子看四周, 才发现自己不在府中。
这是何处?
这里是......是尚书苑!
漫天大雪迷了眼睛,流萤看不清前路,艰难地往前走,扶着枯树, 石柱,一步步往前。走了许久,终于看到前面有个人影,一袭红衣如火,背对自己。
“殿下!”
流萤心中欢喜,在风弱雪歇的间隙里,撑着力气小跑过去,没等近前,隔着几步远,就看到裴璎转过身来看向自己。
流萤看到,二公主手里握着一柄剑,剑尖朝下,正滴滴答答落着血珠,将她脚下一片雪都染红了。如梦方醒般,流萤愣愣停住,低下头,看见自己心口一个大大的血窟窿,正潺潺往外冒血,鲜红的血泛着热气,山间小泉般流泻,浑身被血污染透,却浑不觉疼。
那抹火红的身影走过来,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剑尖抵住自己,将自己整个身体穿透时,流萤才缓缓抬眸,鼻尖几乎碰到裴璎的鼻尖,温热的呼吸刚一对碰,就被寒风吹得四散开。
被长剑贯穿的身体不觉痛,流萤贴着裴璎的脸,明明没哭,却有淅淅沥沥的眼泪落下来,唇边一片苦涩,不知是谁的。
心里有话想问,可唇齿一动,又几乎是本能,轻轻吻了裴璎一下,“殿下,为什么?”
流萤望着她,抬手覆上公主殿下的手,与她一起握住那柄剑,满目困惑:“殿下,不是爱着我的吗?”
许府卧房中,裴璎跪坐在床边,顾不上什么公主身份,两手紧紧握住流萤的手,听见她喃喃说话,忙贴耳去听,迫不及待答她:“当然。”
“一直都是,一直都是的。”
床榻上的人又安静下去,好似只是无端说了句梦话。裴璎轻轻在她额上抚过,垂眸让云瑶去宫中传太医来。
云瑶站在一旁有些犹豫,流萤府上侍女玉兰也在一旁,看向家主时满目担忧。
裴璎声音压着怒气:“快去。”
云瑶委婉提醒着:“殿下,夜深了,太医院那边怕只有值守的医士了。”
裴璎转头看她,眼里有了点怒气,云瑶低头躲避开,“殿下,上京城里也有许多好郎中,若是回宫请太医,一来一回怕是耽误更久些。”
玉兰虽然年纪小,脑子却转得快,几句话就看出情形不对,明白许是不便让太医来,忙跪下道:“殿下,若、若是不便请太医来,城中有位郎中常为家主看诊,不若让仆俾请她过来......”
玉兰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已是深深低下头,鼻尖都快抵到地砖上。等到说完话,从头到脚都微微发着颤,谁人不知二公主的脾性,纵然二公主与家主关系亲近,玉兰也怕稍有不慎,惹恼了殿下。
裴璎收了眼神,只道速去。
玉兰跑的很快,不多时就带了郎中回来。裴璎守在床边,只怕郎中慌张,没表明公主身份,只是安安静静守在一边。
好在郎中看过后,宽心说许大人并无大碍,只是心神俱疲,一时撑不住才晕了过去,扎了几针提气,又开了药方,便收了诊金告退。
玉兰拿着药方跟郎中去抓药,裴璎看了眼云瑶,云瑶立马领会,低头退到卧房外。等到房中再无外人,裴璎才俯身贴着流萤,察觉她胸口起伏地厉害,伸手在她心口抚摸着,轻声安抚着:“没事的,阿萤,没事,我在呢。”
越是安抚,流萤的呼吸就越是急促,裴璎几乎半个身子趴在流萤身上,身体感知到她的心音隆隆,吓得裴璎猝不及防红了眼睛,又怕自己压着她,干脆脱了鞋袜和外衫上了床榻,躺在流萤旁边,侧身搂住她,心里只觉千万分的心疼,“阿萤,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暴雪中,流萤也是这样问裴璎的。她的手覆着殿下的手,血迹斑斑,她又问了一句,“殿下,为什么要杀我?”
眼前裴璎像是变了个人,熟悉的脸上尽是陌生,流萤恍惚看见她在笑,听见她反问自己,“阿萤,你说是为什么呢?”
裴璎的面目越发清晰,刺穿身体的长剑好似又进去了一寸,疼的流萤紧紧皱眉,额上冷汗直流,“我不懂,殿下、殿下、流萤不懂。”
“不懂?怎么会呢?”
裴璎眼睛微弯,一手抚上流萤的脸,言语比长剑更恶毒残忍,“许流萤,如你这般聪明的人,怎会不懂呢?”
“阿萤,你越来越不听话了,若是任由你这般放肆下去,是不是再过些时日,你便该站在阿姐那边,拿剑对上我的心口了?”
长剑刺穿身体,五脏六腑越发痛起来,流萤咬着牙解释:“没有,没有,我没有......”
她从来都是听话的,裴璎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何曾有过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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