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的速度极快,几乎是飞扑到云瑶背上,执刑内官手中笞杖已然高高扬起,情急之下来不及收回,一道荆条挥下去,结结实实打在二公主背上。
内官吓的魂飞魄散,没等跪下去,却迎面撞上大殿下的眼神,看见一向温和的大殿下走过来,眼里尽是森然可怖,似乎一瞬就将自己剥皮去骨。
第49章
事情发生太过突然, 行刑内官吓丢了魂,重重跪到地上。启祥宫正殿一时静可听针,片刻过后, 只有裴璎的哭声哀哀响起。
正殿高座上, 立在陛下身边的徐总管使了眼色, 命几位内侍将二公主拉起来, 可二公主竟像是长在云瑶身上一般, 怎么都拉不动。内侍们也不敢太过用力, 唯恐伤了二殿下, 难为地看向徐总管。
裴璎心里愤怒至极, 一把甩开缠在衣袖上的几只手, 紧紧贴在云瑶身上,痛心疾首,泪如断线珠啪嗒啪嗒往下落, 看见云瑶面色苍白,闭着眼,长睫却在止不住地抖,裴璎小心翼翼,颤抖去探她的鼻息:“云、云瑶......”
云瑶奄奄一息,将死未死之际听见二公主的声音, 察觉是殿下护着自己,替自己挡下了最要命的一道鞭笞, 勉力撑出一口气唤她:“殿、殿下......疼、不疼......”
裴璎慌忙抹了一把泪, “不疼,云瑶,一点都不疼。”
云瑶眼睛重重闭上,只从齿缝里迸出两个音节:“好、好......”
“云瑶?云瑶?云瑶!”
裴璎脸色煞白, 背上分明挨了结结实实一道荆条,此刻却顾不得痛,全然已经被云瑶的样子吓得丢了魂魄。身下云瑶奄奄一息,再没有回应,裴璎颤抖着伸手过去,探到尚有一丝微弱鼻息,才长长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睛撑起身子,环顾四周。
诺大的正殿里,母皇端坐高座之上,垂眸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般冷,许是觉得自己如此不成器,可恨又可恶。身后,阿姐带着鄙夷笑意的眼神望过来,想是乐见自己狼狈至此吧。
裴璎缓缓站起身,眼神杀意不掩,狠狠看向方才动刑的内官,而后抿唇,看向高座上的母皇,求母皇责罚:“今日犯错的是阿璎,不是云瑶,母皇要打要罚,冲着我来便是了。”
正殿高座上,今上垂目看下来,并不言语,只略微抬手示意,而后便有几位内侍拥到裴璎面前,架着她往旁边去,裴璎挣扎,踢打,却怎么也挣不开皇命。
陛下有命,内侍们就是拼上性命,也要将二殿下紧紧桎梏住,不可叫她挣脱半分,更不能再让她冲过去护着那个受罚的宫人。
二公主违禁出宫,陛下命人将她拉起来,拦在一侧,让她亲眼看着云瑶受罚。好让二公主明白,云瑶受此重罚,全然是因为她。
她是尊贵的二公主,做错事自然有千次万次机会弥补。云瑶只是一介内侍,公主有错,便是她来受。
杀鸡儆猴这话很难听,可用在裴璎身上,比把她捆在长凳上,打上几十荆条还管用。
裴璎挣脱不开,整个人已经没了理智,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头皮发麻,被紧紧抱住的手脚都开始发软,似乎一口气接不上,自己就会这么死过去。可她偏偏还有一双眼睛活着,她看到已经奄奄一息的云瑶,若是再受几道笞杖,不,哪怕再受一道,也怕是活不了啊!
心里大喊不要,不要!可行刑内官手里荆条仍旧重重打下去,裴璎眼睁睁看见,血肉飞溅的一瞬,云瑶竟然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只剩弱弱一道呻吟,刀一般在自己心上划过。
身旁,大殿下贴耳靠近,提醒她:“阿璎,你不听话,受苦的便是旁人。”
心里那根弦啪地一声断开,所有理智化作混沌,顷刻灭顶。
裴璎不懂,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让这世上人都视自己为洪水猛兽,都觉得自己穷凶极恶,厌恶自己,憎恨自己......
挣扎的手脚忽然就平静下来,就在下一道笞杖落下的间隙里,裴璎软了身子,绝望如深海巨浪,将她淹没。
她不懂,哪怕今日之事自己有错该罚,可夜里争吵时,母皇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只将自己一人禁足?分明争执一事,她与阿姐都有错......
她不懂,难道母皇对自己动怒,便要如此残忍地让另一个无辜之人去死吗......
她不懂,少时那桩噩梦,做了坏事的人明明是阿姐,可这么多年来,她却能坦然面对极尽嘲讽,自己这个受害之人,反倒如履薄冰唯恐丑恶往事被揭开......
她厌恶又畏惧的那些往事,反成了阿姐对自己言语虐待的武器,甚至此刻,明明是她有意无意推动自己犯错,甚至母皇发现自己离宫一事,也极有可能与她有关,可偏偏,她还能站在这里对自己冷嘲热讽......
裴璎不懂,真的不懂。
从前她不惧世人厌恶与恐惧,只觉即便这世上人人都厌恶自己,至少有一个许流萤,会永远与自己站在一起。
可就在今日,华严寺内,菩提树下,连阿萤也不要她了。
恍惚之际,她想起阿萤,想起她站在菩提树下眉目含笑看着自己,一如既往温柔,说出的话却叫自己心碎。
她与自己道谢,疏离到了极点,“殿下的恩情,流萤始终不忘,时时感谢。”
她与自己划清界限,好似永不相见,“正因殿下曾待流萤好过,因而万般怨恨,生死之仇,都到此为止吧。”
她憎恨自己,隔着那道她怎么看不见,摸不清,不敢信的血海深仇,“殿下不懂吗?你杀过我。”
裴璎不懂,她怔怔看着云瑶的身影,只看见一片血肉模糊,她禁不住去想,随着流萤的字句,好似一瞬心碎成灰时,看见是流萤躺在那里,浑身染血。
难道,在不曾预想的某个时候,自己当真对她狠毒至此,痛下杀手吗……
裴璎恍恍惚惚,又想起许流萤,那个人从来都是寡言沉静的,不张口还好,一旦开口,不是极乐就是地狱。
裴璎记得那一字一句,如利刃剜心,
“殿下错了,有爱才会有恨啊。”
“若没有了爱,又怎会有恨。”
原来爱到最后,若是要走了,便连仰赖生存的一点恨意都不肯施舍了,非要让自己堕入无边黑暗,落到什么都没有的境地吗......
又一道笞杖将要落下时,裴璎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挣脱,如何飞扑过去的,总之周遭万籁俱寂的一瞬,她摸到云瑶渐渐泛凉的身子,伸手探到一丁点几近于无的鼻息,心觉欢喜,然后后背重重挨了一道笞杖,剧痛之下,喉头一股热流涌上,裴璎大大吐出一口鲜血,翻身滚落,重重摔在地上,头磕到地砖上,一声闷响在殿内回荡。
晕死过去前,裴璎视线模糊,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看见恍惚有人过来抱住自己,似乎是阿姐。
她恨她至极,却无力推开她,沉沉闭眼,昏死过去。
二公主昏迷数日,太医流水般的来,什么法子都用了,二公主还是昏迷不醒。太医们束手无措,都说二公主身子并无大碍,后背伤处也已精心医治了。
针药俱已用过,二公主迟迟不见苏醒,太医只能解释,说二殿下当是心症郁结,需时日静养缓解,急躁不得。
二殿下违禁出宫一事,陛下本欲重罚,好好约束一番,可二殿下就这么晕死在殿上,预备的严惩也只能作罢。
云瑶伤的很重,就剩一口气吊着,本是要被扔去掖府的,可二殿下忽然出了事,身边没有最仔细尽心的人照顾也不行,陛下走时松了口,还是命人给云瑶医治,留她在启祥宫侍奉。
裴璎昏迷这些日子,来往启祥宫最多的,反倒是大殿下。
日日来,夜深方走,落在外人眼里,当真是一副关切胞妹的友爱模样。
这日大殿下照例来了启祥宫,云瑶在床前侍奉,听见殿外动静忙将手里东西藏进衣袖里,小心翼翼擦去二殿下唇角丁点污渍,替她理好被子。
刚做完这一切,就听大殿下的脚步声停在身后。云瑶颤悠悠起身,受过刑的左腿微跛,艰难地转身对大殿下行礼,裴璇不耐挥手,命她退下。
云瑶和一众内侍退出去,内殿中只剩大殿下守在床前。裴璎昏迷这些日子以来,裴璇已成启祥宫常客。宫人们口口相传,都说大殿下仁善友爱,即便二殿下素来与大殿下不睦,可二殿下病倒时,还是大殿下日日前去,甚至连汤药都亲自照顾,着实是天家气度。
启祥宫内殿,刚刚退出去的云瑶折返,手里多了一道托盘,里面放着的是药盏。
二殿下昏迷这些日子,每日汤药都是云瑶送进来,再由大殿下亲自喂下去的。只是大殿下喂药时,不让任何人守着,云瑶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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