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璎的身影渐远,每一步,都像是在自己心上踩过。流萤睁着眼睛看过去,直到连裴璎的衣角也看不见了,顷刻间,卧房静的可怕。
这一夜半梦半醒,天明时玉兰进来伺候盥洗,流萤撑着力气起身,竟不知自己算是睡了还是没睡,只是眼睛通红,肿的厉害。
玉兰不大敢看,又忍不住心疼,把帕子在热水里泡了又泡,才拧干了递过来,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声道:“要不要叫郎中来看看?肿的厉害,怕是要用点药才好。”
流萤摇摇头,再不想叫人瞧见这般模样,只让玉兰取了几条帕子,挂在院里让风雪吹一吹冻一冻,然后把冰透的帕子敷在眼睛上。
凉意刺骨,消肿倒是有些作用。流萤躺在床上敷眼睛,不知是昨夜折腾一场太累,还是一夜根本没睡,敷着敷着就睡了过去。玉兰守在床边,摸着帕子不凉了,立马换上一条新的盖上去。
卫泠来的时候,玉兰正在院里洗帕子,见卫大人大步走进来,忙上前去迎:“卫大人,我家家主还在睡觉,大人要不中堂喝杯茶等一等?”
卫泠皱了眉:“睡觉怎么了?睡觉我便不能进去了?”
卫泠来许府,总是如入无人之境,这也是独一份的待遇了。玉兰自是拦不住她的,往日也不会来拦,实在是心疼家主的很,这才着了急。昨夜家主与二殿下之间究竟发生何事,玉兰不敢知道,也不敢打听,可瞧着二殿下走时那般模样,又看着家主这般失魂落魄,玉兰再是不懂,也能明白几分了。
她只心疼家主,心疼家主付出那么多,如今若是当真与殿下断了情......后面的事,玉兰害怕,不敢再想。
就这么走神的一瞬,卫泠已经绕开她,直接往卧房去了。刚一进去,就见流萤已经起来了,披了件外衣坐在桌边,一双眼睛有点肿,似是刚睡醒。
卫泠大喇喇坐在她旁边,说话酸言酸语:“如今许大人是自在了,我这宫里卖命一遭回来,许大人却是刚起床,悠哉的很。”
流萤全身无力,一双手也软绵绵的,撑着力气倒了一盏茶递给卫泠,许是见到她心情好些,也有了一丝力气与她说笑:“很快就不是许大人了,自然悠哉些。”
卫泠横眉冷对,茶也不肯喝,生气道:“你这人,说走便走,说辞官就辞官,怎么往日我没瞧出来,你也是会做蠢事的人?”
“你倒是一走了之洒脱了,留我一个人在上京,冷茶冷酒的,算哪门子朋友?”
一想起许流萤年纪轻轻便要辞官回乡这件事,卫泠就是一肚子气,起初也苦口婆心劝过,可眼看许流萤打定了主意要走,便只剩生气,劝也懒得再劝,甚至是见都懒得来见她,只觉得烦。
说是不劝,这一见面,卫泠还是忍不住埋怨和劝阻,“你说你这个人,好不容易从云州来到上京,如今又做到天官院知事,官居四品,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梦的事情,你拍拍屁股就说要走,你、你......”
卫泠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指着鼻子骂她,骂她怎能为了情之一字自毁前途,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许流萤脸色不对,白的有点吓人了。
卫泠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许流萤不对劲,“你怎么了?病了?郎中来瞧过没?”
流萤摇摇头,笑问:“卫大人骂够了?出气了?”
卫泠白她一眼,不接话。流萤好声好气与她说话,心里是有些愧疚的,“无妨,待你什么时候回云州了,还是能再见的。”
言罢又把茶盏往她面前推,“大冷天来,怎么也不喝我一杯茶?我只是辞官,又不是与你断交了,怎么说的好像往后再也见不到一般。”
卫泠差点拍桌子,看着她脸色不好,忍住了,咬牙道:“许流萤,我是心疼你这一辞官,多年苦读就都白费了!你我都是从云州来的,又无多大的家世背景,能入上京有多难,旁人不知,我还不知吗?”
流萤知道卫泠是为自己好,更明白她字字句句都是真心话,只是自己经历的事,不能说与她知。默了一瞬,流萤才道:“也不算是白费,书本上的东西都在我心里,便是不做官,我也用得着。”
卫泠说不过她,自顾自气的脸通红,端着茶盏一饮而尽。一盏茶喝下去才觉心平气和些,卫泠看着流萤,一拍大腿:“你瞧你,跟你争论这么久,倒忘了今日来找你的正事儿了。”
流萤愣住:“什么事?”
卫泠坐的离她近些,“我来是想问你,你同你那个学生之间到底怎么了?前次见你同她说话很不耐烦,像是闹掰了,其中可是有什么缘由?”
流萤皱眉:“庄语安?”
卫泠点点头:“就是她。”
卫泠忽然问及庄语安,流萤竟有些语塞。她与庄语安之间,算不上闹掰,不过是看清这个人后,只觉得厌烦,恶心,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前世死前,流萤清清楚楚听到庄语安的声音,那一瞬有绝望也有震惊,只因她是裴璎身边的人,她来了,就代表裴璎来了。
至于报复这件事,流萤从未想过要对庄语安做什么。就如同是路上一颗石子将你绊倒,你厌恶那小石子,不过是一脚踢开罢了,并不会花心思去想,如何让一颗碎石难过,如何去和一颗碎石论高低。
她从未将庄看在眼里,就连恨,都懒得去恨。
这世上能让流萤心中动容者,不过寥寥。便是这寥寥几位中,也没有庄语安的名字。
即便只是说出这个名字,流萤都觉污秽不堪,垂眸撇开了,问卫泠:“没什么,不是一路人,没得话说罢了。倒是你怎么了,忽然问她做什么?”
卫泠神秘兮兮,拖着凳子坐近了,一手挡住嘴低声道:“那庄语安,不大对劲。尚书苑有人同我说,好几次见着她与大殿下身边的兰烟说话,像是相熟的很。”
流萤眸色一沉,示意卫泠说下去。
“宫中谁人不知,庄语安是二殿下的人,与大殿下素无什么关系。此事我本是不信的,只当是巧合,是尚书苑的人看错了。可是今日我亲眼看见,那庄语安与兰烟说话,瞧那架势,不像头一遭。”
流萤沉默听着,脑中有根弦,忽然无声断裂开。
讲不出为什么,可她觉得,自己似乎忘掉了什么......
第58章
流萤沉默着听完卫泠所言, 心里涌出一些心思。她鲜少注意庄语安,更不曾注意到她何时与大殿下身边的人结交了,便是前世, 似乎也没这些印象。
隐隐有股不安笼罩心头, 让流萤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想起庄语安来府上, 说裴璎醒后怨恨自己, 说了许多难听话, 若那些都是裴璎说的, 那裴璎又何必来同自己道歉。若那些话不是裴璎说的, 庄语安此举又是为了什么?
挑拨离间?争权争宠?现下也没这些必要的, 她与裴璎之间近乎决裂, 庄语安并非不知。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卫泠见流萤不语,又瞧着她的面色好像更差了, 补道:“也许是我看错了,多心了。”
流萤抬眸看她,脑中一道钝痛闪过,猛地回魂般,想起前世死前,自己倒在雪地里,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响在耳边,鞋履在积雪上踩过, 有片片雪粒被溅飞, 打在自己脸上,冷痛彻骨。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被流萤迅疾按下。
不会的,绝不可能。
前世那封信, 是云瑶亲自来府上交给自己的,云瑶是最忠于裴璎的,绝无差错。
裴璎的字迹,便是化成灰流萤也认得,更无认错的可能。
前世最后一年,裴璎确实恨毒了自己,冷战、辱骂、近乎决裂,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怎会有错?
越是想把那个念头按下,心里越是忍不住发散去想,像是一盏微弱烛火上悬了一根细绳,缓慢炙烤着,将断未断时,烫的人手脚发麻。
不知是昨夜折腾太狠,还是一夜不好睡乱了身子,流萤越是去想,越觉头痛,难受,面上惨白一片,毫无血色。
卫泠有些被吓到,倒了热茶递给她,“怎么了这是?快喝口茶缓一缓。”
流萤捧着茶盏,小小抿了一口,心思被打乱,那股发麻发痛的感觉稍稍退了些。
卫泠呸呸两声:“怪我怪我,平白与你说那庄语安做什么,总归你也是要辞官回乡了,宫里这些事便也无需操心了。”
卫泠心里自责惹了流萤心绪不平,有意说些好玩的逗她:“还没同你说呢,今晨不知怎么了,二殿下竟命人给宫中各处都送了姜汤和点心,说是体恤大家严冬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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