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方才看到流萤与别人挽手,裴璎移开了眼睛,心底郁郁,话也说不下去了。
流萤静静看她,脑中也不甚清明,下意识就要走,擦肩的一瞬,却被裴璎轻轻握住手腕。
流萤挣脱,手腕上的力气骤然松开,她转头,只见裴璎红了眼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或许总是不够狠心,流萤微不可闻地叹气,还是开了口:“殿下有话要说?”
裴璎抬眸看她,眼里映出流萤的眉眼,也只有流萤的眉眼。心底的问题,终于问出口,“阿萤,那个我是不是真的很坏很坏,做了许多让你难过的事情,再无法原谅,是吗?”
流萤明白,裴璎说的那个她,是前世那个她。
心里忽然生出些报复的渴望,流萤深深看进她的眼里,“殿下尊贵,哪怕将流萤踩在脚下也属平常,何来什么好与坏?”
“不过是喜欢时留在身边聊作消遣,厌了便丢在一边,瞧着不解气便要踩上两脚。”
察觉裴璎要辩解,流萤冷冷笑了笑,并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殿下顺心顺意时,不吝与流萤谈爱。殿下心事不顺时,流萤这样卑微之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殿下想知道,在殿下还不曾知晓的未来,对我都做了些什么是吗?”
越是看见裴璎的痛苦,心里那点报复的渴望就越发被满足。流萤冷笑,干脆将前世所有说给她听,从永初三十一年的秋开始,再到永初三十二年的隆冬暴雪夜,那些冷清冷心,辱骂与决绝,那些将自己撕碎,让自己身心俱痛的事情,一一说给裴璎听。
“为杀一个许流萤,殿下也是煞费苦心。”
“何处不能要我的命,殿下却偏选在尚书苑。”
流萤喉舌发酸,咬牙看着她:“殿下好狠的心。”
泪滴砸到地上的声音,似泉水叮咚,难以停歇。流萤收了声音,望见裴璎的泪眼,只觉心底片片碎开,明明恨她,却忍不住眼底一热,涌出一行泪。
流萤抬手重重擦去眼泪,又道:“殿下把我踩在脚下,把我的尊严攥在手心,欺我,杀我,难道殿下觉得,我还会爱着殿下吗?”
“所以殿下,我不爱你了,真的。”
冬夜寒凉,裴璎听见流萤与自己说话,一字一句都是对自己厌恶,对自己的憎恨,听见她说不爱自己,斩钉截铁。
一瞬死寂后,裴璎往前走,与她近在迟尺,伸手捧住她的脸,拭去她脸上晶莹泪滴,“那为什么还会哭?”
流萤僵在原地,愣愣看她。
裴璎温柔至极,低头与她说话:“阿萤,我是这么坏的人,做了这么多坏事,让你伤心,让你痛苦,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可是阿萤,”裴璎的手抚在流萤脸上,温声道,“不是不爱了吗?为什么还会哭?”
流萤转过脸,躲开她的手,心狠的话到了嘴边,却只是轻轻一句,“的确不爱,可臣对公主,还有恨啊。”
裴璎眼下两行泪落在地上,哭到难以呼吸,却似在绝境里望见一道天光救赎,唇角一动,轻轻笑了笑。
阿萤,你曾说你不恨我,只因无爱便无恨。
可是此刻,你却说你恨我。
你能恨我,便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只是诸多事情,领悟的瞬间已然为时已晚,自己已经辜负过她,如今她要走,她想自由,自己再不能阻拦了。
心知不能阻拦,却难以克制心底的不舍与痛苦。明知不该问,裴璎还是望着她,问了出来,“阿萤,若是所有的所有我都能改,若是我真的明白什么是爱,如何去爱,你会留下吗?”
寒风雪雾中,裴璎听到流萤回答,心火尽熄。
流萤说,“殿下,不是人人都可死而复生的,流萤侥天之幸重活一次,怎敢辜负上苍。”
裴璎听得清楚,低垂了眼,没有勇气看她,声如碎冰裂开,不堪细听。她哽咽说了一声好,还想说句再见,却觉没有资格,更加垂了脸,忍了回去。
流萤静静看着她,终是什么都不再说了,脚下一动,与她擦肩而过,背向而行。
双脚如在冰湖浸透了,往前走的每一步,都似千斤重,每走一步,都有刮骨的痛碾过全身。
流萤往前走,她想,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她只怕若是回头再看一眼,看见那双眼睛望着自己,尘世灯火落在里头熠熠生辉,只会让自己不忍。
若如此,从前的一切就都白受了。
回家的路,从未如此漫长。流萤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寒冬腊月竟也会流汗。等她就快走到许府大门外时,远远地,看见有个身影立在府门前,是庄语安。
流萤没想到庄语安会来,等到走过去,与她相隔几步时,冷着脸停下来。
庄语安转过身,唇角噙笑看着流萤,不知发了什么疯,存了什么心思,神色又与那日在宫中的嘲弄模样很是不同,先是笑着颔首行了礼,而后目光沉沉看着流萤,重唤她老师,“学生在此等了许久,还以为要再等许久,老师才会回来呢。”
流萤看不懂她,只觉得厌烦,也觉得疲惫,冷了脸色道:“有事?”
“自然是有事的。”
庄语安笑:“那日在宫中,老师不是好奇学生与大殿下之间是否有关联吗?今日学生等在此,就是特来回答老师的。”
流萤冷着眼神看她,只觉庄语安越是沉静顺从,前世那张恶毒的脸越是浮现眼前。她知她这般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更知此人从来都非善类,只是从前自己并未把她放在眼里,倒是忽略了。
见流萤沉默,庄语安又道:“怎么?老师是不想听?”
流萤不愿与她多费口舌,只沉着眼睛看她。庄语安倒是很能领会,明白老师是要听的,笑道:“却不能在此处说。”
几粒碎雪落下来,恰好落在庄语安眼睫上,她朝流萤走近,轻轻眨了眨眼睛,分明只是抖落雪粒,可流萤看着她,只觉她做什么都诡异至极,厌烦至极。
庄语安不自知,走近两步,神秘兮兮道:“学生想请老师去家中喝杯茶,老师想知道的,学生自然都会告诉老师。”
流萤终于是没了耐心,呵斥的话还没出口,却见庄语安大大笑起来,眉眼连成线,活像荒坟里爬出的恶鬼 。
她与自己说话,自己本不该信,可那一字一句落在耳里,又让流萤无法抗拒。
“学生知道老师心中有秘密,不是能在这里说的。”
“老师,”庄语安软了声音,一手捂嘴,似乎当真是怕被旁人听去,“老师的秘密,也不想让旁人知道吧。”
京中上元夜,花灯连天,连宵彻曙。
喧嚣由热转冷,等到声响渐弱的夜半,卫泠等在府上,始终没有等来许流萤。
那日去许府,她同许流萤约好了,上元夜一起喝一杯,权当饯行。可是直到月上中天,城中灯火欢闹声渐弱,卫泠都没有等到许流萤。
等来等去,卫泠总觉心下不安,拿不准她是有事来不了,还是不吭一声就这么走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
许府大门紧闭,卫泠叩门却无人回应,皱了眉准备重重敲一下,却不想手上力道太大,一把就将大门推开。
夜深,府门却没在里面落锁?
卫泠大步走进去,喊了几声无回应,熟门熟路走到许流萤卧房,推门一看,空空荡荡的,竟是人去楼空了?
许流萤不在,玉兰也不在,许府仅有的几位家仆都不在。
卫泠怔住,这个人,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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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好消息,狗血墙纸爱来了
坏消息,是庄语安
(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我将选择闭上眼睛,盲打)
第65章
日升月落, 似乎只在一眨眼,又仿佛经年累月般难熬,流萤只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醒了, 却什么都记不得。恍恍惚惚醒来, 全身上下如被巨石碾压过, 痛感蔓延, 四肢百骸好似尽数碎裂。
脑中混沌撑出一丝清醒, 想睁眼, 却觉眼皮如铁块, 沉的厉害。流萤微微皱眉, 想抬手,忽然发觉手脚无力,好似不是自己的身子, 竟动不了半分。
心里一股恐慌袭来,没等她回想发生了什么,就听有开门声响起,然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熟悉,慢慢走来时,不由让流萤想起前世死前, 踏雪而来的脚步声,心底骤然惊惧寒凉。
“我还以为老师会睡得久一些, 没想到这么快便醒了。”
熟悉的声音落到耳里, 是庄语安?是庄语安!
沉睡的记忆,滚水落油般炸开,只一瞬,昨夜之事, 流萤全部想起来了!
庄语安已经坐在床边,好整以暇看着流萤,看见她仓惶惊惧,拼了命要睁开眼,可拼尽全力也只将眼睛半睁开,怒气从里头泄露,望向自己时,反倒像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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