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星越山河_易夕伊年【完结】(50)

  咣当——小刀坠地。

  保洁室的空间狭小,满地流淌的湿滑使我跌倒了几次才成功爬起来。他横躺在两面柜子中间,我只能跨过他才能逃出去。

  “慌乱间”,我又在他的下.体处狠狠踩了几脚,才哆哆嗦嗦地打开门锁,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我顶着破裂的衣服和凌乱的头发冲出机构的大门,撞到一个路人身上。我用带血的手抓住那人的衣袖,我跪下去,哀求他报警。

  警车来得很快,随后是救护车。

  我的伤口得到了妥善的包扎,随后,一名女警和一名护士陪同我在病房里做完了笔录。

  我说了自己的遭遇,说了我因恐惧而向谢正诚刺出的两刀,说了许优瑗的绝笔,说了他一直以来对我的骚扰。

  我将一个受害者所能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期间几度哽咽到说不出话来,绵延不绝的眼泪打湿了病号服的整片领口。

  匆匆赶到的记者姐姐提交了我们间的通话记录,它完整地记录了谢正诚的犯罪经过,以及我的正当防卫。

  我的刀没有刺中要害,他的命保住了,但已成了一团烂泥的生.殖.器没有成功接上。

  警方很快发布了案情公告,记者姐姐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布了她几年来持续跟踪调查的结果,隐去了受害者的信息,呼吁重判凶手。

  大众舆论激烈,无数有同样遭遇的女孩为自己和身边人发声,在互联网上引发了一轮声势浩大的“metoo”运动,许多个自以为逃之夭夭的施暴者因此被揪出。

  昨天,12月22日,是谢正诚的一审,我作为证人和受害者第一个出庭。除我之外,还有许优瑗的父母、李梦月的妈妈,以及其他六名受害者的家属。她们有的曾就读于K省的私立中学,有的则是在扬帆。当事情发生时,有两个女孩甚至不满14岁。

  那时的她们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痛苦,但现在,她们不再沉默。

  出乎意料的是,谢婉柔没有选择书面或视频作证,而是亲自来到法庭,控诉谢正诚在自己八岁到十四岁所做的一切。

  她的证词是一柄利剑。

  他的判决是:死刑。

  …

  晚上,我买了一瓶许优瑗最喜欢的气泡水,走上跨江大桥。

  我的脚下是江心的滚滚浪涛,晚风飒飒地吹拂我的衣袖,发出猎猎的声响。层叠的高楼包围了江的两岸,哪怕深夜也灯火通明。

  这是一座极度繁荣的都市,两千多万人在此栖居,每天都有三百多条生命在此流逝。我们就像这条永不停歇的大江,奔波着,翻腾着,本以为能汇入大海,却总有人被推上堤岸,以出乎意料的方式早早逝去。

  S市的夜是亮的,看不见星星。

  这天也是沉的,照不见月光。

  我拼尽全力挥开浓雾,但个人的力量实在单薄,仅能握住一寸的光,使其短暂地闪耀。

  而黑暗,永不消散。

  我打开瓶盖,将气泡水尽数倾倒进江中。

  饱含气泡的水珠被灯光照得晶莹,仿佛璀璨的宝石,刺得我眼睛生疼。

  风里响起了飘渺的女声。

  是我在哭吧。

  是我在笑吧。

  不,那是我们的声音,是越关山,是许优瑗,是李梦月,是谢婉柔,是越青溪,是越相逢……是世上无数个不知姓名不知年岁的女人的声音。

  我们哭,我们笑,我们哀恸,我们尖叫。

  我们用自己的生命前仆后继地发出呐喊,只为了能盖过那呼啸的风。

  我听见了。

  世界,你听见了吗?

  第35章 温星河的日记(十六)

  -2031年6月24日-

  戚云间死了,自杀。

  今天是她的葬礼。

  我的心情很复杂,恍惚,想哭。怎么都想不明白。

  明明,她才三十岁,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啊。

  三个月前的一场车祸,把她撞进了鬼门关。她捡回一条命来,却伤到了脊椎,下.身瘫痪。

  可是,明明,她已经在恢复了啊,明明,她每天都在努力复健啊,明明,她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啊。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孟鹤归一直呆呆地站在她的身边,像一截凋朽的树干,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变动。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戚云间,可她的爱人永远不会再回应她了。

  她死在浑浊的江水里,那水是腥臭的。

  晚上回家后,关山靠在阳台上,一根一根地抽烟。

  她不会抽烟,吸一口,被呛一次,咳得撕心裂肺。

  可她还是继续抽。

  我把她的烟和打火机抢过去,丢进草丛。

  她茫然地望我,手指还保持着夹烟的姿势,眼泪忽然间散了出来。

  “星河。”她的脸隐没在黑暗里,“如果我说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你会相信吗?”

  她没有等我回答,只径自哂笑:“我做过那么多次的自杀干预,写过那么多篇论文,给那么多人做过心理咨询——”

  “到头来,却连自己朋友都没能抓住。”

  “我早就发现她的情绪不对,可是……可是我却没有告诉你们。”

  “因为我忘了她和我不一样。我没有经历过身体的损伤,无法体会当她知道自己双腿残疾时内心的绝望。”

  “我自以为我懂她,以为从她身上看到了向上的希望,可实际上——那只是她的伪装。”

  “如果我早一点说出来,让大家警醒,她是不是就不会死?”她的眼里出现了孩子般的疑问,竟使我感到一丝悚然。

  “星河,我不想信命的。”她喃喃着,“可是为什么,我越是想要摆脱,就越会重蹈覆辙?”

  “妈妈死了,阿姐死了,许优瑗死了,现在戚云间也死了。”

  “我的亲人和朋友一个个死在我的前面,就像是一种诅咒。”

  “星河,我真的……不想信命的。”

  我没有说话,只抱着她,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

  “这是意外,”我说,“和你没有关系。”

  关山有看人的天赋,但有些人天生是隐藏情绪的高手,比如戚云间。

  关山能发现她的异常,可是世上没人能完全料准另一个人的行为,戚云间的事情怪不了任何人。

  但是,哪怕如关山一般极度理性的人也会有无法冷静的时候。

  戚云间的死,就是一个楔子。

  “星河,我只剩你了。”她呜咽着,把我抱得很紧。

  “你答应我,一定要走在我后面,好吗?”

  我答应了她。我们拥吻,却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心思。

  躺在床上,关山断断续续地讲了很多,我迷迷糊糊地应她,却什么都记不清了。

  人究竟要花多久才能走出心里那座山?

  我不知道答案,或许根本没有答案。

  -2031年6月30日-

  孟鹤归也死了,酒精中毒。

  她是从来不喝酒的。

  她是去找戚云间了吧。

  这样想,我们都会好受些。

  贺阿姨的头发全白了。

  -2031年7月6日-

  孟鹤归和戚云间的骨灰撒在了太平洋上,是戚云间遗书里的请求。

  那里离家很远,但很安静。

  -2031年9月2日-

  关山重启了建立家暴及性犯罪受害者心理救助中心的计划。

  举步维艰,遇到了很多从未预料到的困难。

  但我相信她会成功。

  -2031年10月19日-

  带蛋挞出去遛弯,路上遇见了一只小猫。

  是只小黑猫,从草丛里蹿出时我还以为是只老鼠。

  它比蛋挞被捡到时大一点儿,两三个月的样子,通体黢黑,眼睛还比别的小猫小一圈,活像只小黑熊。

  它的肚子圆滚滚的,身上毛发很顺,被太阳照得如貂毛一般蓬松。

  小猫径直冲到了我的腿边,扒着我的裤腿就要往上爬,发出的叫声不是“喵喵”的,而是“哇哇”的,比蛋挞的声音还粗。

  我和蛋挞都懵了一会儿,蛋挞先是抬头看我,又歪头看努力爬树的小黑猫,眼珠子左右晃几下,有了主意——

  她一跃而起,伸出巴掌精准击中了小黑猫的脑袋,摘果子一样将它从我的腿上拍下。

  小黑猫发出“哇”的一声,还没开始挣扎,就被蛋挞叼住后脖颈,挂了起来。

  蛋挞叼着小猫,“嗯嗯嗯”地喊我,同时冲我挥手,示意我听她指挥。

  我蹲下来,她又开始扒拉我的手臂,于是我向她摊开双手。

  她把小黑猫交到我的手上,退后两步坐下,尾巴尖一摆一摆,一动不动地观察小猫。

  这小家伙倒是一点不怕我俩,居然就地躺在我手上,一点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

  到这时候,我终于反应过来——这孩子是找我碰瓷来了!

  “哎,小家伙,”我双手都被当成了猫窝,又怕一下站起会吓着孩子,于是仍然蹲着,左手稍微抬起,让它的脑袋向着我,“你家长呢?”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天作之合 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