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人知道了被关押的鲛人少女的事情, 年长一些的人称这是海神的怒火, 因着村里人对鲛人下手了,哪怕那名少女看着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他们依旧将她视若神明。
他们惶恐不安,这几日除了举办丧事,更多的还是在向着海神忏悔。
自打那日将对方救出来后,黎云宵就没有再见过对方,贺留将她接了过去,他好像真信了对方是什么鲛人的胡话,每日每日总是守着她。
再过两日他们便要离开这里了,带着那名鲛人少女一起。
黎云宵咳了两声,小姑娘替她掖了下被子,又跑到了窗边将窗户给关上,回来又跟个小大人一样,对她叮嘱着:“大夫说了,宵姐姐不能吹风的。”
黎云宵笑了笑,应了声好。
她又躺了下去,她受了风寒,这几日来昏昏沉沉的,外人对她说的话她大多没记住,只是觉得耳边嘈杂的很。
黎云宵闭上了眼,梦里头与现实的阴雨绵绵不同,梦里头有着明媚的太阳,如天空般澄清的大海,以及那坐靠在礁石上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的歌曲的小鲛人。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小鲛人见了她并不躲闪,反而冲着她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黎云宵想,这真好啊。
鲛人快乐地生活在海中,她不会捡到从船上掉入大海中的皇子,不会为了皇子失去了自己的歌喉,不会为了皇子踏上陆面,不会在成年时没了性命。
小姑姑口中的鲛人是个笨蛋,幸福却愚昧无知的笨蛋。
但人若是可以懵懂如孩童般长大,谁又想当个满心算计的家伙呢?
又过了两日,黎云宵的风寒好了,只是她依旧被要求不能外出,是小姑娘的要求,同时也是贺留的吩咐,只是黎云宵没见到贺留,小姑娘说贺留在照顾鲛人姐姐,鲛人姐姐看见谁都害怕,只见了贺留才露出一丝的依赖。
大夫说那是因着贺留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她才会那么依赖贺留。
黎云宵并不在意,倒是贺留自己天天吩咐着小姑娘来跟她解释。
她的病好了,他们也要回去了,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没有留下的理由了。走的那日贺留问她可要带着小姑娘一起离开,她看上去很喜欢小姑娘,若是喜欢带上也无碍。黎云宵看着他,又看了眼与他形影不离的鲛人少女,然后摇了摇头。
小姑娘是有家人的,她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朋友,她在这小渔村里活得很自在。
小渔村或许贫苦了些,或许在许多人眼中同她离开,被她这么一个大小姐看上是天大的福气,可黎云宵想既是福气的话,那就更加不该跟着她了。
她是个不幸的人,跟着她只会有更多的灾厄。
路上难免会有意外,出发前有猎户闯了进来,说事在抓小偷,在此找寻无果,猎户只得另寻他处。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黎云宵并不在意。
她坐上了马车,鲛人少女并没有与她一同上了马车,与大夫说的一字不差,对方一点都离不开贺留,只要看不见贺留,她便会发出极其痛苦的声音,只有见着贺留了,她的症状才缓和一些。
身份有别,贺留也不能也不敢进马车来与她共处,因而他只得带着那鲛人少女一起同乘。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至少在被利刃抵住自己的脖颈时黎云宵都在想,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黎云宵沉默地抬起了双手,表示着自己的无害,目光同时从那把匕首上移到了持着它的那只手上。
那是一只极其单薄的手,衣袖只到手肘,大半的手裸-露在外。
握着匕首的五指干裂还有些发黑,与她的人给人的印象不太一样。
手臂上面的刀痕交错,不像是与人拼杀出来的,更像是被人残害所致。
这样的伤,她也在鲛人少女的手上看见过。
再往上,黎云宵看见了一双眼,一双白瞳,眼珠子好似她在海中捧起的一捧水,干净澄澈。
此时此刻正用着匕首抵着她脖子的是一个眼盲的少女,她戴着黑色的面巾,将自己的半张脸捂的严实。
“你是谁?”黎云宵问着。
挟持她的人并没有回答她,黎云宵看着她皱起了眉头,面巾底下的唇好似动了动,可却没有发出半点声来。
她的表情微僵,随后握着匕首的力度更重一分,黎云宵立马示弱三分,“是我不该问。”
面前的少女明显松了口气,她用另一只手比划着,示意黎云宵坐到里边去。
黎云宵也没反抗,往里走去,甚至在马车外的人关切问询一句时,她也只字未提里头还多了个一个人的事情。
少女始终抓着匕首,她侧身坐在黎云宵的身边,同时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抓住了黎云宵的衣袖。
黎云宵侧目看她,如此近的距离她更是将对面的模样看的更加清楚了些,虽有半块面巾遮挡着,但也能够推测出另外半张脸的模样来。
她长的有些像黎云宵曾见过的人。
少女低垂着眉眼坐于自己身侧,不说话的模样安静的厉害,黎云宵便问了一句,“你是来杀我的吗?”
少女摇了摇头又猛地点头。
她不说话,旁人也猜不准她的心思,换作他人许是要为难了,但黎云宵并未因此困惑。
“是说不听话就杀了我吗?”
少女果断点头。
黎云宵顿时就露出了个无害的笑容来,“我很听话的。”
她保证着,少女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但她手中的匕首并没有因为黎云宵的话便乖乖放开。
“你举着不酸吗?”黎云宵又问。
少女并没有回答她。
黎云宵打量着她,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少女的身体不自觉绷紧了些,她穿着不合身的衣裳,握着匕首的手掌心有着很严重的磨伤,那看上去像是新伤。她并没有穿鞋,赤足踩在地面,若是不瞧打扮,这一身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也不对,像是被坏人抓了百般虐待的富贵人家的孩子。
这大概不是一件好事,黎云宵安静了会,又看了看对方的那双眼。
她曾经见过这双眼睛,还在京中时,她在穿梭在热闹的街道,朝着外城跑去,然后在寂静漆黑的海域上见到了这双眼。
那时候,漫天的焰火在她的眼中盛放。
黎云宵忽的凑近了一些,她悄然问着:“你不记得我了吗?”
*
天上下了雨,海水退走之后整个地面都是湿泞的,西初在地上匍匐前进,她艰难地拖动自己的身体朝着更深的林子里爬去。
在她说完那番话后,那里的人发出了惨烈的叫声,海水很快就退走了,西初顺着海水一同游走,但是它们并没有将西初带回海里,她在半路被丢下了。
在她因为回到水中而感到安心闭目休憩,想着等第二日睁开眼自己就会在那广袤无垠的大海之中时,一直载着她的海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西初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林子里。
地面被水浸泡过,她只在泥地里滚了一圈后就变成了个泥人,尾巴的伤口到处磕磕碰碰的,还未完全被剥落的鳞片中藏了很多污泥。
她浑身上下都很脏,西初想要一处水源,那或许又太奢侈了。
寂静的林子里没有人的踪迹,下雨天林子里的野兽也全都躲了起来,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一条鱼突然被丢到了地上,除了在地上扑腾等待着过路人捡起似乎没有第二个结局,或许还是有的,可能死在烈日之下。
西初本来是朝着大海的方向前进的。但那条路,不管她怎么改变,都会在某一出遇见人类,害怕与恐惧让西初躲藏了起来,最后她只能选择朝着林子深处前进。
躲避人群的时候西初有听过在这片林子的深处有着湖泊,过去总有许多人喜欢往那去,近几年去那里的人少了很多。
她需要水,西初想那里是现在的她最好的选择。
很多话本里都说过了不是吗?林子的深处静置着一片寂静的湖泊,每天夜晚,银白的月亮洒下光辉,湖中的鲛人冒了出来。
说不定,她还能扮演一下那些传说中在每月十五零点才会出现的神秘鲛人呢。
西初又继续朝着前方爬行,鱼的尾巴在海里能让她游的很快,什么鱼都追不上她,但她到了岸上,尾巴成了拖累。
爬了很久,西初的双手都裂开了,血和泥混杂在一块,伤口从未有过愈合的时候,西初有时候会停下来想,自己会不会死于细菌感染?
好在这个世界可能没法用常理来解释,西初还活的好好的。
她渴了只能去喝地上水坑里的泥水,饿了只能碰碰运气,有时候能捡到野果,有时候就只能随意扯下一把草。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系统 鲜小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