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宵的一天,对于她来说也是普通寻常的。
今日一早,黎云宵就被摄政王带出了府, 她们的目的地是天牢。
平日里只有重犯才会被关到这边来,王城有王城的府衙,平日里的犯人都是被抓去府衙的大牢关押着。
天牢不一样, 它关押的是些见不了光的重犯,亦或者是惹恼了皇帝的犯人。
这里的人或许一生都清清白白,只因一句话, 一件谁都不会去注意的小事就被丢了进来, 或许他们杀人如麻,从不留情。
黎云宵来过几次。
幼时踏上南雪的第二天,她甚至连小姑姑都没得见,就被拖到了这里来。
然后听着她给自己介绍着每一个牢房里的人, 他们或许无辜, 或许有罪, 他们无一不是在这个监牢里受罪。
黎云宵那时还小,跟着她, 她的每一步黎云宵都要花费更多的步数去追赶,她有些害怕被丢下,被丢在这个阴暗充满死寂的地方。
一路走到尾,黎云宵眼见着快要追赶不上谢清妩了,终于喊了她,等一下, 等等我, 不要将我留在这里。
听见她的声音谢清妩才停了下来,黎云宵委屈地追了上去, 在她身边停下,不安地伸出手去拽谢清妩的衣袖时,她看着黎云宵好一会儿才说:“原来你也只是个,孩子啊。”
黎云宵听不明白。
那个时候的她并不明白这是什么,她听着只觉得那是很奇怪的话,谢清妩与她说的话总是话中有话,有时只是普通的一句问好,她都觉得里面藏着许多她不知道的意思。
谢清妩这个人弯弯绕绕的,她自小便不喜欢她。
小时候更多的还是因为小姑姑,她总是跟在小姑姑身边,黎云宵每次去见小姑姑总能看见她在小姑姑身边。
天牢时不时会响起惨叫声,是这里的狱卒在审问犯人,天牢的环境并不是很好,黎云宵偶尔还能听见水滴的声音,滴答滴答,一声声,在这空寂的地方伴随着那阵阵的人声响起。
第一个牢房里关着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黎云宵记得他,第一次来时,他还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之后每一次来,他都要比寻常人老的更快一些,到了现在就跟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
过了两个牢房,谢清妩忽然说:“前些日子有刺客溜进了皇宫。”
黎云宵的脚步微顿,谢清妩并未停下脚步,她继续朝着前方走,也不在意黎云宵究竟是何反应,走过了半个牢房之后,黎云宵匆匆追赶了上去。
“被陛下身边的护卫拿下后,便被关进了天牢。”
听见黎云宵追赶上来的脚步声时,谢清妩侧目看她,含笑问着:“你可知那刺客是什么人吗?”
黎云宵不知。
但她被带到这里,摄政王又特意与她说起,那想来也该是她认识的人,也不一定是认识,也有可能是……
黎云宵不敢往下想了,她的一颗心被谢清妩死死拽住,悬于半空中,不上也不下,便是忽然朝下一看,就觉得自己即将落得个粉身碎骨。
好在谢清妩也并没有要跟她把哑迷打到底的意思,她说道:“他是北阴的祭司。”
这并不是黎云宵会意外的答案,但在听到时她还是忍不住感到了一丝微的难受,黎云宵垂落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她张了张口,出声的仅是一句无力的:“祭司一脉早已没落。”
正如当时顾天洋寻到她面前时所说的那样,北阴祭司一脉已非往日的繁荣。
谢清妩好似没听到这句话,她只是笑着说:“北阴百姓都在盼望着你回家。”
而后,她又问:“云宵,你想回家吗?”
黎云宵不敢答,不敢去想这件事,她也不愿提起这件事。
初来南雪的每一个夜里,她都在想何日才能回家,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来接她回家。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心知那是奢望。
黎云宵沉默了许久,久到谢清妩都有些不愿意再等她的那个明知故问的答案了。
“……不想。”
黎云宵说着,否定的答案出了口,后面的话也变得轻而易举了起来,就像是人百般不愿做的事情,若是踏出了一步便会发现,原来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只是人总是不愿。
“宵儿不想。”她又重复了一遍,“宵儿虽生于北阴,可宵儿长于南雪。”
“于宵儿而言,南雪便是宵儿的家。”
谢清妩不曾惊讶,她只是低声道:“如此吗?”
“嗯。”
谢清妩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轻声笑起:“你幼时,喜欢与讨厌分的清明,不曾遮掩过半分。”
黎云宵垂眸:“稚子无知。”
说话间,她们已经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顺着谢清妩的目光看去,黎云宵看见了那个被关在牢房中的人,他身上的夜行衣万一被血鞭撕裂,藏于底下的皮肉也被翻开,此时正无声息地躺在了地上。
黎云宵甚至见到了有藏于暗处的老鼠小心寻着腐肉的气味爬了出来,缩在他的身边。
那个人,已经死了。
恍惚间,她又听到谢清妩说:“北阴祭司一脉早已没落,那么那个贼人便是假借北阴之名试图搅和两国安邦,你说,他应当如何处置?”
“自是……”黎云宵侧目看她,在这昏暗的天牢深处,谢清妩好似隐在了黑暗之中的,那张微微带笑的脸像很多年前的梦靥,黎云宵握紧了手,她恭恭敬敬地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回答着:“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谢清妩满意地笑了起来,“那便依云宵所言。”
之后她们并未在此处多加逗留,在黎云宵给出了另谢清妩满意的答案后,跟在她们身后的狱卒上前开了门,将死去的男人拖了出来。
黎云宵没有看见后续,谢清妩已经往回走了。
她多看了两眼,不忍地别过头,跟着追上谢清妩。
这几年来,随着她的长大,死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大多都是因为黎云宵而死。
就跟小时候黎云宵常常梦见的那个梦一样,他们来到了南雪,他们会牵着黎云宵的手,带着她离开南雪。
每个梦的最后都是黎云宵坐上了离去的马车。
而现实的最后却是他们来到了南雪,死在了黎云宵看不见的地方,那辆会载着黎云宵离开的马车也葬身海底深渊。
黎云宵再也找不见它得踪迹。
谢清妩忽然问着:“你近来见过你的小姑姑了吗?”
黎云宵只道:“小姑姑与北阴不曾有任何往来,王爷应当知晓她对您之心。”
谢清妩笑笑,对于黎云宵的回答并不是很满意:“比起现在,我更喜欢当年站在我面前对我说着不喜的黎云宵。”
“王爷,彼时非此时,宵儿如今已长大了。”黎云宵没有看她,她一步一步走在这条阴暗的过道之中,两旁是囚犯绝望的叫声。
在这背景之中,谢清妩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是啊,我非那个无所依的静南王妃,你也非那个天真的北阴公主,世事变迁,你我早已面目全非,唯独她……”
“唯独她……”她喃喃念着,似是在怀念着什么。
黎云宵很多次与她聊天时总会演变成这种情况,在谢清妩的口中总是会有着第三个人的存在,但她从来都不知道那个第三人是谁。
她无意问,谢清妩也无意说,好似只是随口一提,她没再说那个人,而是说:“你院中养的那个姑娘倒是不错。”
黎云宵的心一惊,原本还停留在摄政王口中的那个她身上的思绪猛地被拉回了现实。
还未多加反应,又听她道:“她不喜我。”
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黎云宵不知这其中藏了多少深意,当下她便开了口,略显急切:“她并非不喜王爷,只是不善表达。”
在她焦急的回答之中,谢清妩停下了脚步,她笑了起来:“我见着她时,便觉得她与郡主有些像。”
她们已经走到了出口,外头的光很刺眼,落在谢清妩身上时,让黎云宵不得不避了几分。
她无法去直视谢清妩,哪怕顶着光看过去时,更多的也是眼睛感受的酸涩。
黎云宵忽的有些难过,她看着谢清妩,“……她们并不是一人。”
小姑姑蛮横,小姑姑总是打骂下人,过去很疼小姑姑的环翡姑姑也不愿见小姑姑,小姑姑也不喜环翡姑姑,她们互相厌恶着,同时也厌恶着黎云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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