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
西初很久以前也在北阴看过一场雨。
那是,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久到, 西初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都在疼,像是被烧灼的疼。
她恐惧地蹲下了身,双手环抱住了自己。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害怕呢?
紧闭的门忽然被人从外头推开,西初的恐惧全数消退,她扭头看向了门的方向,出现在门口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许久不见的川流终于找了过来。
他满是着急的模样, 在看见西初完好的脸时, 心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是松开了些。
“快跟我走。”
“虽然下了雨,路不太好走, 但是难得祭祀庙里没有多少人,要离开这里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发生什么事了?西初问着。
下一秒她就被川流扛起然后打包送到了外头的马车上。
如川流所说的那样,祭祀庙里没有多少人在这里看守着,因为下雨,祭司们在屋里头,外头的守卫虽然还坚持在岗,不过太黑了,谁都看不见,哪怕看到提着灯的人也只会认为是祭祀庙中的祭司走动,而不是有人要逃离。
西初拉下脸上被川流丢过来的毛巾,她再一次询问着:发生什么事了?
川流避开她的脸就要出去外面驾驶马车,西初很生气地拉住他的手腕,十分强硬地再次询问着:发生什么事了?不要瞒着我,你看得懂,我知道。
川流与她对视三秒,坚持不说的念头在心里头转了转,最后只得叹气,“明庭城被攻下了,北阴的反叛军与外敌合谋,北阴的防线被击溃,若单单只是这样可能北阴的这场战役还不会那么快就结束,但是……西晴也出手了。再过不久,南雪的大军就要来到王都了。北阴……就要亡了。”
西初听得茫然,她不理解:西晴为什么会出手?
“我不知,朱槿曾经从北阴的叛军手里得到过一封书信,那是十六年前,北阴皇帝与西晴女帝的密函。”
“不过那未必就是最终的结果,只要北阴的国师还在,北阴就不会亡,所有人都相信着。”
“祭祀庙里没什么人你看到了吧?他们去举行祭礼了。”
“一切都会跟十几年前的那两场祭祀一样,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消失。”
不对,不对,不对……
西初摇着头,她拉着川流的手摇着头,在听见祭礼的那一刻她浑身都在颤抖,西初害怕地抓紧了川流的手腕。
会死人的。
会死人的。
她会死的。
无形中,有一只手扼住了西初的喉咙,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所有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离,西初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无法得到一点缓解。
去,那里,去那里,去那里,去那个地方……去,去……
“去——”
开口的那一瞬间,脑袋几乎要炸裂开来,西初缩在地上,被刻意掩藏起来的双腿长满了鳞片,西初的耳朵冒出了鱼鳍,有鲜血从她的耳朵中流了出来。
撕心裂肺的疼痛牵扯着她的身体,她双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身体的各处都在叫嚣着,疼,好疼,没有一处不在喊着疼。
川流惊慌地看着她对自己的自残,想拦住她的所有行为,却在看清了她耳朵上冒出的鱼鳍时呆住了。
“你……”
【——】
西初倒在了地上,倾斜的角度让她没法很好的分辨出面前人的模样,她隐约看见了地上的血渍,西初单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她伸出另一只手,沾了血,在地上写着:去祭台。
一笔一划都拖得格外冗重。
求你了,去祭台,去那里,去那里,拜托了,带我过去。
西初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迫切的感觉,明明这么疼,明明应该闭上眼睛就这么疼昏过去的,可是……她要是不去的话,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
西初绝望地看向躲避着她的川流,或许是因为疼痛,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她的眼泪怎么都无法止住。
川流呆了许久才强迫着自己从西初那双不正常的耳朵上移开眼,她是什么人?这个问题从心中闪过,与之一起的答案也跟着浮了出来,这个人……朱槿知道吗?
川流闭上眼,将所有的疑问甩开,他只说:“你不要说话,我们去祭台。”
*
下雨了。
不见雨的北阴下雨了。
黎云宵将要坐上马车时忽然看见了漫天的雨落了下来,她伸出手,还未触碰到什么,底下就有人催促着:“公主快一些,不要在这里耽误了时辰。”
黎云宵收回了手,进入了马车中。
她以前也看过北阴下雨。
小时候还窝在小姑姑怀里说过,北阴下过雨,在很久以前,很久以前,那场雨很大,下了很久。
后来。
也下过一场雨。
那一天她换上了新衣,与小姑姑一样的衣物,只是她的要小上很多,小姑姑总喜欢捏她的脸,说她可爱。那天的她站在镜前,在想:今天的宵儿也很可爱,小姑姑会不会更喜欢宵儿一点?
然后提起裙摆跑到了母后的宫中,高兴地踮起脚问着母后:今日宵儿能不能去找小姑姑玩?宵儿今天——很可爱,宵儿想要小姑姑更喜欢宵儿一点。
她很高兴,高兴到看不到母后落了泪,母后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身体,母后说今天不可以去见小姑姑了,母后说小姑姑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母后还说宵儿也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所以宵儿要保佑小姑姑平安。
母后说了很多。
黎云宵听的茫然,最后她只是下意识地露出了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因为每次她这样子笑,大家都会开心的,开心地对着她笑,开心地抱起她,开心地与她玩耍。
但是那天的母后抱着她哭了起来。
“公主还记得吗?很多年前,也下过这么一场雨。”外头有人在说着话,隔着雨幕,黎云宵有点听不出是谁在说话。
黎云宵抬头看向外头,雨下大了很多,天空不再时黎云宵记忆里的阴沉,此时的天空完全被黑色的幕布取代。
“那时候公主还小,可能不记得了。”外头的人说着,断断续续地传进来,黎云宵侧目去看,祭司穿着蓑衣戴着斗笠。
她曾经见过,在很久以前也曾经见过这种扮相的人。
在她恍惚之中,外边的恒芥又说:“我记得很清楚呢。”
他的声音很轻,带了几分飘然。
黎云宵总觉得那话里头带着刺,她听不明听不懂,恒芥一直对她怀有恶意。
起先不太懂,后来见到了昭王就懂了,昭王可能是记恨着王室,所以她这个出身王室的公主也被记恨着。
但,又有一点不同。
那份恨,是冲着她来的。
黎云宵藏起自己的懵懂,藏起自己的不安,她低着头,回答着:“我当时还小,没什么记忆了。”
她还记得那场大雨,大雨过后,就听到了小姑姑去了南雪。
那一日她醒来的时候,总是想着小姑姑,想见小姑姑,过往再怎么想去见小姑姑都没有像那日那么迫切。
她还是穿着白衣,跑到了母后宫中,急切地告诉母后想要出宫,想要去见小姑姑,今日也想在王府过夜,想要小姑姑再给她讲睡前故事。
但是母后说不可以,她抱着年幼的自己,哭着说小姑姑去南雪了,往后宵儿都见不到小姑姑了。
她当时闹了一场。
那是向来乖巧听话的自己第一次与母后发脾气。
母后也没有责怪她,只是在她闹完之后,蹲下了身来,询问着她怎么突然那么想见小姑姑?
那时——
“忘了吗?公主可真是健忘呢,明明那么喜欢你的小姑姑不是吗?”
黎云宵摸着自己的额头,忍不住红了眼。
那时她仰着头,哭着对母后说梦见了小姑姑,小姑姑很温柔地笑着,小姑姑对宵儿说了好温柔的话,但是宵儿想不起来了,宵儿想见小姑姑。
黎云宵微微颤抖着,她低声说着:“我不会忘记小姑姑的,他们害死了小姑姑,我会为小姑姑报仇的,我会杀了谢清妩的。”
小姑姑很喜欢她。
黎云宵也很喜欢她。
可是没办法。
没办法的。
自打她们生下来,就是仇敌。
“公主——”
“恒芥。”
祭司的话被打断,唤回他的是一直都不与黎云宵主动说话的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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