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就是哪怕她再怎么挽留,她想挽留的那个人都不愿意留下来。
“我原是要走了的。”那日她确实想过很多,也曾想过就此离开的事情,“她不愿我掺和进她的事情了,哪怕我已知晓了许多,她依旧将我推开。”
“我偶尔会想,对她来说,我算什么?”
是收留过她的过客吗?是失去西晴玥后的替代品吗?可她轻而易举就被抛弃,西晴玥于她而言也不是那么重要不是吗?
“她待所有人都一样,谢清妩,西晴玥,我——她过去所遇到的每一个人在她心中都是一样,而今不熟,因而无须相认。”
谢清妩没有找到她。
西晴玥没有认出她。
她的过去,没有人抓住她。
她想,她只是害怕,害怕那些人不认识她,害怕那些人因她换了个面貌就不再喜欢她了,她从未得到过,因而害怕。
“她不愿的事情,我便不该去做,她只想与我做个陌生人,我便不该纠缠于她。”
“我理应尊重她的选择。”
“理应。”
“可惜我这个人最是自私,最不愿成全他人。”
落雨时,她瞧见一个孩子跌倒在街头,大声哭泣着,无人理会他,哪怕他只是个孩子,哪怕天正下着雨,哪怕再待久些会感染风寒,都没有人对他伸出手。她想珩京的人可真冷漠啊,她将那孩子扶了起来,可孩子依旧在哭,不停地哭,哪怕她哄着那孩子,孩子也没有停下来。直到孩子的母亲寻来,将孩子抱入怀中,告诉他别害怕。第一遍的时候,那个孩子还在哭,第二遍的时候,孩子依旧在哭,第三遍的时候,哭声已经弱了下去……不知那孩子是什么时候停止哭泣的,只是回过神来时,孩子已经在母亲的安抚下冲她道了声谢。
那时她想,她也该如此的,若是一遍不够,那便两遍,三遍,说上无数遍,告诉她——她会找到她的。
她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害怕了。
“楼洇,你若非要一个人的性命,我给你。”
第340章
今夜的雨有些大了, 落在脸上,冰凉凉的。
楼洇仰起头看向漆黑的夜空,雨丝落进她的眼中, 顺着眼角滚落,掺杂着些热意的雨水从她的脸颊滑落,让她不禁抬手抹去了那点异常。
“她不知道。”楼洇说着。
突然的话, 莫名的话,不应在此时此刻提起的话。
“你来到这里,你想为她所做的一切, 她都不知道。”
非是抱怨, 仅是陈述。
楼洇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一个交易若是成立,便会发生的事实。
西初不会知道今夜的事情,不会知道从她身边离开的人选择了留下来,不会知道朱槿的所思所想, 朱槿的所有欲求都不会得到回应。
伞下的人握紧了伞柄, 楼洇听见她说:“她不需要知道。”
楼洇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听见的是什么样的答案, 只知道自己忽然很想笑,这话让她有些想笑。
于是她笑了出来, 在这黑暗的雨夜中,唯有冷寂的昏光陪着她。
“你可真自私。”
雨水在地上漫了起来,夜空的一切映在街道的水面上,楼洇毫不在意地越过,溅起一片涟漪,水中的黑影猛然跃出, 在被水色侵蚀前跳进了楼洇的黑影中。
她一步一步朝着前方走去, 无数的黑影在她的脚下涌动,直直地指向前方的道路。
轰然的地鸣时不时地在耳边落下, 仅是站在街上都感觉脚下的地面有些颤动,地上的水不断晃动着,朱槿不禁看向了两侧的房屋,门窗紧锁着,无人在屋内亮起灯,无人仓促出逃。
“这个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不管是西晴、北阴还是南雪,哪怕是没有战争,每日都会有人死去。东雨从未与他国发生冲突,战火从未在东雨这片土地上蔓延,若世间真有魂灵,那最多最恶的当属北阴与南雪的交界。”
“那里才是死人最多,怨气最深的地方。”
“可偏偏是东雨,你猜是为何?”
朱槿不知。
她自小在东雨长大,这一生待得最多的地方是惊蛰城那一块四方地,乘坐商船前往他处时与她接触的也多是些商人,尽管其中有些人会信奉此道,信仰神明,可她谁都不信,哪怕是见过了转世这种诡谲的事情。
“很久以前,有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姐,有一日她在外边捡了一只猫,小猫不通人语,咿呀乱讲,小姐听不懂,小猫也听不懂,好在小猫很聪明,明白要如何与小姐沟通。”
“冬去春来,小姐长大了,笼子再也关不下她了,小猫却没有长大分毫,小猫还是和小姐当年捡来时一样。”
“皇帝求长生,国师在宫中为他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国师寻了北阴的祭司,妄图以祭司之力沟通天地,求神垂怜,予一丝神力眷顾东雨;国师寻了南雪的鲛人,若是取得鲛人泪,便可获得长生,国师未能得到鲛人泪,因为鲛人从不落泪。许多年后,国师才知道它们的眼泪也非国师要寻的鲛人泪。”
“你知道鲛人泪是什么吗?”
朱槿不知。
她只听过鲛珠,这世间仅有三颗鲛珠,一颗藏在了冰封千里的无眠雪山,许多年前被南雪富商取得赠予了红颜;一颗沉在了南雪深海之中,至今无人寻到;一颗在许多年前成为了荣安郡主的陪嫁,与她一同到了北阴,最后被她沉入了北阴的熔浆中。
“它是鲛人的心,唯有在鲛人活着时剖出才能得到的七窍玲珑心。”
“南雪皇杀了所有鲛人,一颗活着的心都没有得到。他与东雨的皇帝一样,贪婪,可憎,却远不如东雨的皇帝幸运。”
“祭司之力无用,鲛人泪寻不到,国师去了西晴,偷走了凤女的血,国师以为这一次一定能炼成长生不老的丹药了,但这次还是失败了,这个世间或许不存在长生不老。国师觉得这便是命,人理应认命。”
朱槿听过这个故事。
这是东雨皇帝的故事,那个据说总是在经历转世的皇帝,他的每一世都不同,他的每一世都活不长久,国师总会找到皇帝的每一世,将他带回皇宫,让他登上皇位。
不知东雨的皇帝是如何转世的,不知东雨的国师又是如何寻到皇帝的,但……朱槿忽然想起了西初。
西初与东雨的皇帝,很相似。
西初不知活了多久,经历了多少次痛苦的转世。
东雨的皇帝也不知活了多久,转世了几次。
莫名地,朱槿有些不想再听这个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她不愿听,说的人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在发现她神色异常时,楼家的小姐只是冲着她竖起了一根食指置于唇间,嘘了一声。
楼家小姐漫不经心地说着,黑影爬上了她的脚踝,拉扯着她的身体往下坠,她仿若无觉,抬脚朝前,挣开了束缚。
“可惜……皇帝不愿认命,国师想尽了办法为皇帝延长寿命,最后想到了一个极其恶毒的方法,将他人的命赠予皇帝。一个本该活上五十年的人,却只活了二十年,那剩下的三十年该如何?他的未来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原定的命也该由五十变作二十。但国师偷取了他的命。”
穿过长街,雨幕中,隐约可见前方的亮光,朱槿看见许多人等在了前面,今晚来寻楼洇的,似乎不止她一人。
“皇帝活了一年又一年,国师陪着他活了一年又一年,明明已如风中残烛,可他们始终活着。皇帝厌倦了老态的身体,他渴望拥有年轻的身体,国师又想了个法子。人来到这世间,须得身、名、魂,三物,他们是此间之人,拥有此间之魂,此间之名,他们只需夺取此间之身。”
楼洇也瞧见了前面的人,朱槿听见她话中的笑意淡了两分,这个久远的故事似乎来到了尾声,在距离那些人还有十几米的时候,楼洇停下了脚步。
“国师想要将皇帝的魂放入还未拥有魂的婴孩身上,皇帝却嫌太过漫长,他只想要年轻力壮的身体,而非孩童。可人若是侵占他人之物,会被此间排斥,皇帝每换一具身体都会遭到驱逐死去,国师换了一次又一次,皇帝死了一次又一次。”
朱槿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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