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洚追了她们半月有余,这一路上珑心与七窍变换身份, 出了城就改头换面, 进了城又是另一副模样,他们怎么都找不到人,楼洚又开了瞳术寻起她们的踪迹。
生生开了一路,此时此刻一双眼睛疼得厉害, 睁不开合不拢的, 疼得像是有人齐齐往他眼睛里扎针。
追了一路已经不单纯只是为了替楼初探个究竟了, 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疼了一路的眼睛。
一想到自己吃了一路的苦,楼洚怒从心来, 大手一拍桌子,凶恶道:“你也不用说那些话来糊弄我,你这一路和七窍躲躲藏藏的,若说什么都没有,何必如此?别真把少爷我当傻子来使。”
他这突然的一手倒是将屋中的三人都吓了一跳,七窍率先避开了眼, 珑心抬眸对上了楼洚那双睁不开连着眼皮都红得厉害的一双眼, 不禁嗤笑了一声:“少爷您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楼洚脸色难看,又要拍桌让她说话注意点, 便听她说:“初小姐到底给了您什么好处?让您如此折腾自己来寻奴婢们?”
“您不也是楼家的少爷吗?怎么就眼巴巴地当起初小姐的狗腿子了?”
“我让你说楼洇,没让你提楼初。”楼洚拉下了脸,“楼洇教出来的东西果然就是上不了台面,连人话都听不懂吗?”
“还是说,我得先让你们两个吃些皮肉苦,你们才会好好说话?”
珑心沉默,低头不语。
“小姐只是让奴婢们离开,往后莫要出现在……初小姐面前。”
开口回答的是七窍。
比起珑心,楼洚要更相信七窍说的话,楼洇还活着时,经常跟在她身边的就是七窍,难得出一趟远门,跟在她身边的依旧是七窍。
后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七窍不再在楼洇身边伺候了。
楼洚追问:“为什么不要再在楼初面前出现?她做了什么?”
这只是寻常的问话,楼洚不觉得自己问了什么不得了的问题,但就是这么寻常的问题,被捆在椅子上的七窍像疯了一样,厉声斥责着:“小姐什么都没做,小姐只是死了而已。”
“初小姐和洚少爷为什么不肯放过小姐?小姐她死了啊!为什么你们总要觉得死了的小姐还有什么阴谋诡计,还在算计着什么?人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小姐就算算计又能得到什么?”
愤怒的,凶狠的,仿佛要将楼洚杀了一般的目光。
楼洚微微昂头,毫不退缩地对上七窍的目光,他可不是被吓大的,真害怕便不会一直都与楼洇对着干。
“我倒也想相信她什么都没有做,不过这话你信吗?你信楼洇这种人会心甘情愿去赴死吗?”
“……小姐就是心甘情愿去死了。”七窍低声呢喃着,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惊得楼洚一把握住了手边的茶杯。
楼洚不信,纵使她此时哭得如此情真意切,楼洚也不信,楼洇能心甘情愿去死。
他的脸黑得厉害,七窍的哭泣吵得他头疼,厌烦将要淹没他之前,保持沉默的珑心开了口,“小姐没有心甘情愿。”
她说了与七窍截然不同的答案。
楼洚看她。
“小姐查看古籍发现旧时曾有慰灵师以血亲的性命延长寿命的手段,初小姐与她血脉相连,是最好的祭品,小姐便想与初小姐换命。”
“小姐做了很多准备,那日我们都在等着小姐,但小姐失败了,换命没有成功,小姐被术法反噬,底下的怨灵想要占据小姐的身体,虽未成功,可那时的小姐已是强弩之末。”
“小姐是抱着不甘死的。”
“若是让族中长辈知道,也会选择的吧?一个无用的初小姐哪里比得上小姐的命珍贵?小姐活着,她便是这一代慰灵师的第一人,小姐死了,楼家也会没的。”
“换做洚少爷,也知道这该怎么选吧?”
“初小姐找寻小姐,与洚少爷来找奴婢不是一样的理由吗?你们都不相信那么厉害的小姐会死,奴婢也不愿相信,事实就是小姐死了,死了的人就是死了,她有再多的手段又能如何?小姐她争不过天命,小姐她不是神。”
“小姐死了,初小姐活了下来,族老们自然是要在初小姐面前当个和蔼护短的亲长,小姐身边的亲信一个都不能留。”
“奴婢与七窍离开,只是想活着。”
楼洚意外,又不意外。
他只是想满足堂妹的愿望,所以大老远找了过来,然后发现了这两个丫头用尽手段遮掩自己的行踪,所以觉得这其中定有古怪。
这一路上他也想过许多。
楼洇是不是假死?楼洇到底还在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楼洇到底还留有什么后手?
他抓到了人,威胁审问,然后听到了这么个答案。
说不失望是假的。
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楼洇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了。
失望充斥在心间,楼洚一时也提不起什么劲来,他推开椅子站起身,“放了她们吧,我们回去。”
侍从没有迟疑,解开了两人的绳索后,跟上了楼洚的脚步。
获得了自由的两人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七窍揉着自己被勒出红痕的手腕,哭着说:“小姐是被她害死的。”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珑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她将要说出更加过分的话来时,冷声警告着:“我就应该让你陪着小姐去死。”
哭泣中的七窍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那么在意小姐,当时怎么不陪着小姐一块去死?”
“小姐不需要你来为她委屈。”
“更不需要你去诋毁初小姐。”
她说得着实过分,七窍恨得直接对珑心动了手,双手忽然地抓挠着,被珑心反手摁在了冰冷的桌面上,茶水落了满地,冰凉的茶水沾着她的脸,让七窍无声地落了泪。
“往后,我们两个就是死人了,你最好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奴婢去可怜主子?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小姐可不需要你去可怜,少拿自己当一回事。”
*
西初没能将那个名字说出口。
从醒来的那一天起她就发现了,有个人的名字被自己忘记了,但她不是侍女,刚刚的那一个瞬间,她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确实是那个被她忘记了的名字。
但那个名字不属于这段时间陪在她身边的侍女。
西初知道侍女和楼洇有关系,具体是什么关系西初不知道,因为西初没见到过与楼洇关系亲近的人,她们口中与楼洇交好的谢清妩被楼洇算计,楼洇送了她一场梦,她于梦中死去。
她那日想,若是侍女醒过来,她就再也不计较她与楼洇的关系,与楼洇到底有何种秘密了。
“你不记得了。”陌生的神明笑了起来,“你知道有个名字被你遗忘了,但你也知道那个被你遗忘的名字不是她,因为你记得那个名字的主人,却不记得她了。”
“她在哪?”
神明愣了下,没想到西初没有接自己的话头,下意识问:“你不好奇吗?”
“好奇,但你会告诉我吗?”
就跟楼洇一样。
西初有很多好奇的事情,好奇楼洇到底做了什么,好奇楼洇为什么要那么做,好奇自己与楼洇到底有什么关系。
可楼洇在骗她,知晓这一切的神明也在骗她。
几乎所有知道这一切的人都在骗她。
那她的好奇还有什么意义吗?
问出口的所有话语都会得到虚假的答案,那么答案还有必要知道吗?
神明理所当然地说着:“不会。”
“所以告诉我吧,她在哪里。弦柳说她去找那只鲛人了,如果真的是她主动去找的话,一开始也不需要慌张到向你“许愿”的地步吧?”
来的路上不是没有发现问题,只是太多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跳出来,她很难停下来思考其中的关联。
“我不太清楚鲛人之间的事情,但是那只鲛人想要我对吗?”
那天的最后,她是听到了的,顾天洋问那只黑色鲛人是不是想要她?
“楼洇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让你变成这个世间唯一的鲛人。”
“她是伪鲛,服食了鲛人的血液与鲛珠蜕生的伪鲛。”
“我不是说过了吗?顾天洋的心有瑕疵,有瑕疵的爱,能换取到的愿望,自然也是有瑕疵的。”
西初沉默,再一次确认了神明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你刚刚说你与“神”不同,但我想,你们都是一样的。”
神明有些恼怒,不满西初说的话,却也没有为难她,只是说:“你不做交易便无法在陆面上行走,她与你一样却能用着那条鱼尾在陆面上畅通无阻,你猜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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