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着。
我为什么要醒过来呢？
楚笙潇在心里反问着。
她也不知道。
眼泪莫名其妙地就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一颗跟着一颗的，串成珠, 砸在了被子上。
“澜澜死了。”舒庭捂着眼睛，他哽咽地说着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话, “澜澜死了。”
顾澜死了，在昨天, 昨天夜里, 从医院回去后，顾澜就死了。
所以，顾澜说, 她不会来了。
**
顾澜和往常一样, 回了家，在吃过老管家给她做的饭后，她才去洗的澡。
临睡前，顾澜特意让老管家给自己一杯温牛奶。
她的一切都表现的很正常。
喝过牛奶, 顾澜便关上了屋里的灯，监视着她的人也关掉了镜头，没再看着她。过了一会儿，顾澜睁开双眼，她没开灯，赤着脚下了地。
她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往浴室里走去，她将玻璃被往浴缸上一砸，捡起一块不小的碎片。她抬起另一只手，面无表情地用玻璃碎片在手腕上一划。
血珠渗了出来，疼痛让顾澜皱起了眉。
但她没有停下动作，反而是用力地在上面又划了几下，直到伤口骇人，血液快速地从她的手腕间流出时，顾澜才丢开玻璃碎片。
她跌跌撞撞地往卧室的床上走去，血在她的身后流下痕迹，一直延续到了床上。
顾澜躺在床上，身体血液的快速流逝让她的感觉很不好，头很晕，手很痛。
她将身子蜷缩了起来，无助又悲哀。
楚笙潇不会醒过来了。
这个世界不会有奇迹。
就像顾澜永远都抽不到珍稀卡。
上天不会眷顾顾澜。
顾澜说过要陪着她的。
可是距离那么远，顾澜可能要晚点才能找到楚笙潇。
苏起侧过身，她看着自己裸露在外面的手臂，黑暗中，只能看到有东西在往外流，她的呼吸开始变得微弱了起来。
再过不久，她就会死去，没有人发现她，没有人来挽救她。
所有的一切将在明天的太阳升起前，结束。
她给过楚笙潇机会，可是楚笙潇不愿意醒来，她宁愿以那样的姿势躺在床上都不愿意醒来面对顾澜，为什么呢？
因为所谓的好感度。
在让顾澜拥有与失去之间，楚笙潇选择了让顾澜失去。
楚笙潇喜欢顾澜吗？苏起想约是喜欢的，只不过这份喜欢要低于她的攻略。
顾澜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了楚笙潇。
可楚笙潇不是。
为什么，不愿意对顾澜好一些呢？
苏起合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溢出，流入发间。
寂静的房内，安静地无法听到床上人的呼吸声。
她已然死去。
……
老管家在门外敲了好几次门，没有人回应，他想着是不是自家小姐最近太累了，想着便决定再晚些来敲门，一直到了中午，老管家又来敲门。
没有人回应。
他心有疑惑地离开。
一直敲了三次门，直到晚上，老管家推开了那道紧闭的门。
屋里黑漆漆的，他打开了屋内的灯，先看到的是地上那条风干了的血迹，他心一凛，喊着顾澜的名字走到了床边。
顾澜裸露在外的手腕上横了七八条血痕，她的脸色发白。
老管家伸出手，去探顾澜的鼻息，顾澜的身体已经冰凉，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热度，一时间老管家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他打电话给了舒庭，报了警，打了120。
偌大的顾家一年内失去了它唯二的两位主人。
**
舒庭是带着怨气赶到医院的，可楚笙潇躺在床上，她一无所知，她也不知道在她倒下去的时候，顾澜会选择放弃，她也很无辜。
他无法控制住自己迁怒的心。
可他没有想到一打开门，原本应该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人，竟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自己。
舒庭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他轻摇着头，苦笑着：“澜澜死了。”
可你醒过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醒来呢？
为什么呢？
楚笙潇怔怔地看着他，一双眼睛被泪水所淹没，她无法抑制住心底正在无限崩塌的情绪，宛如高楼大厦的倾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早就知道了是吧？’她问着，脑海里那道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情绪，仿若初见时。
【这是宿主的决定，不是吗？】
楚笙潇继续问着：‘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系统笑了下，它又问：【我又为什么要告诉您呢？】
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她们是互惠互利的存在，她攻略顾澜，而系统提供帮助，不是应当的吗？
【如果什么事情，系统都可以帮宿主做到的话，那么……要宿主来做什么？】
【我们之间，并不是绝对无害的关系。】
楚笙潇沉默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没法反驳，没法说。
她太过依赖系统了。
【这是宿主的一意孤行，并不是系统的冷眼旁观，是您坚决要拖着时间，却没有顾及到顾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宿主口口声声说为了顾澜，可最后将顾澜推下悬崖的却是宿主呢。】
是她的错，她没有顾虑到顾澜的情绪，她没有想到顾澜的反应，她太过自大了，用着自己最惯用的手段去对付顾澜，却没有意识到顾澜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都是她的错。
如果她早一点妥协的话，如果她一点放弃了那所谓的好感度的话，顾澜就不会死了。
这是她的自负。
顾澜下葬的时候她是从医院里偷跑着去看的，和上一次顾老爷子下葬时一样，天下着小雨，顾澜被葬在了顾老爷子旁边的墓地。
楚笙潇在墓碑前守了很久，最后昏倒在墓碑前，被送回了医院。
因为淋雨引发了高烧，她又住了几天院，等到可以出院时，世界都变幻了一遭。
这个世界从顾澜死去的那一刻就开始溃散，顾澜下葬后，这个世界的天空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周遭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所吞没。
她本来应该要第一时间离开这个世界的，可不知为什么，楚笙潇选择了留下来。
街上已经没有活人的存在了，这个世界因顾澜而生，也因顾澜而亡。
她开着车，往顾家去。
顾宅还好好的伫立在那里，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扭曲的世界并没有影响到顾家，没有了人的世界，她轻易就走进了无人看守的顾家，屋里还维持着原先的模样。
她走上二楼，打开了顾澜的房间，地上有条已经干了的黑色血迹，她顺着血迹走去，血是从浴室里开始的，浴缸里还放着顾澜用来割腕的玻璃碎片。
她出了浴室，到了床前，血迹在这里变得浓厚了起来，顾澜就是在这张床上死去的。
楚笙潇蹲下身，她伸出手去触摸着那滩已经干了的血。
顾澜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死的呢？
为什么她非要拖着呢？
好好和顾澜过完这个世界不可以吗？
好感度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亲吻笙潇姐是出自顾澜的意愿。”
——“牵笙潇姐的手是出自顾澜的意愿。”
——“和笙潇姐在一起也是出自顾澜的意愿。”
楚笙潇哽咽了起来，她躺到床上，望着干净的天花板，窗户外边，世界正在倾塌，她问着：“澜澜你后悔吗？”
——“所有的一切，都是出于顾澜的意愿。”
——“未来会怎么样，会如何变化，顾澜不知道，至少在现在，顾澜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未曾后悔过。”
【她没有后悔过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宿主，你后悔了吗？】
“我后悔了。”楚笙潇说着，她伸出左手，手腕上一道红色的血线划过，身体里的血从那里流出，快速地落在地上，和地上的血液重叠，侵染。
她的脸色逐渐苍白，疼痛席卷了她的神经。
【为了一个顾澜值得吗？】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宿主是这么感性的人。】
【一次失败而已。】
【您有无次数可以重来的机会。】
【您违背了您的诺言。】
系统焦灼的声音在脑中不断的响起，它劝导着，可楚笙潇不愿去听，纵使它说的没错，可她也不想去理会那么多了。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楚笙潇轻轻笑了声，耳边残留着的是顾澜清脆的声音。
——“笙潇姐，您说过会陪着顾澜的。”
——“您醒不过来也没关系，我会陪着您的。”
——“我明天就不过来了。”
“澜澜，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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