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笑起来时与过去是一样的，温温柔柔的，像是春天的风。
“两年前她被一个陆面人拐跑了，我确实生气，这孩子什么都不懂，情与爱这些东西她一个年岁不大的孩子懂得什么，不过是看着别人学了几句便以为那就是爱。”
苏起忽然有些不开心，好好的心情被她这么一句给全部打碎，她讨厌极了这种话。过去的先生也总是这般搪塞她，苏起不想为难先生，便如了先生的意愿，乖乖做了那个不懂的人。她一直都想告诉先生，苏起并非不懂，苏起什么都知道，苏起的情意也不是什么日积月累的相伴产生的错觉。
可苏起没那个机会了，先生从她的世界离去，苏起再也找不到先生。
“在您眼中戚苏虽不大，可她并非是一无所知的稚儿，是喜欢还是讨厌她总是能辨明的。懂与不懂，便一定与年岁有关吗？”
祖母一愣，“你在恼怒？”她皱起了眉头，修正了自己的用词，“倒也不能这么说，你是因着这颗心在为戚苏打抱不平吗？”
突然冒出的情绪因着这句话落了下去，苏起垂下眸子瞧着地面，她轻轻捏住了自己的衣角，说：“……我不知。”
祖母觉得她有些奇怪，观察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来，她摇摇头，跳过了这个话题。
“戚苏很喜欢你，你应当知。”
“再过些时日海中也要开始祭神了，不若你与戚苏的婚事便在那日也一同办了吧。”
苏起很是不解：“您为何要如此？戚苏与我这个死人纠缠不清，若是真为她好，您应该除了我，而不是让我与她继续牵扯不清。”
祖母说：“除了你是为了她，谁都这么认为，可这是我的认为并非是戚苏的认为。或许你无法伴她一生，或许明日睁开眼时她便再也无法见着你了，可总比什么都不曾拥有过便失去了好。”
——可您却不曾对苏起如此，您总是用着您的认为去做那些为苏起好的事情。
苏起张了张嘴，声音被扼制在喉口无法溢出半分，苏起低下了头，嘴边漫起一点弧度，她自嘲地笑着，无声的，对着地面上看不见的自己，肆意嘲笑着。
“我不爱做坏人姻缘的事情，她喜欢着你，你也喜欢着她，若是你们都愿意，在一起又有何不可？”
“您希望如此吗？”
“戚苏是我自小照看到大的孩子，我自然希望能如她所愿。”
苏起忽然想起了以前，很久以前，那些记忆分明很遥远了，她本不该记得这么清晰的。她还记得先生牵着她的手走过长街的模样，那日的先生摸着她的脑袋让她往兄长身边去，苏起后来逃出宫见到先生想要留着先生身边时，先生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听话。”
先生让她听话，先生让她回去。
苏起觉得心脏好难受，难受极了，可她什么都不能说，不能表露出一丁点的不自然，苏起放任了那颗正在欢欣雀跃的心脏，那些难过的情绪被压了下去，一点一点地压了下去，再抬头时，苏起的唇边只剩下了平淡的笑容。
她听到自己在说：“好。”
不受控制般。
先生没再多留，这几日过来的原因似乎只是为了在今日与她说起此事，苏起坐在桌边饮着已经凉却了的茶，茶水本该是苦涩难以入喉的，她喝着茶却像是在喝着白水，平淡无味。
她想留下，先生让她留下了。
这是好事，不是吗？
她只要如过去那般，乖乖听从先生的话，按照先生的意愿行事……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莫得小绿字。
第266章 死者复生
戚苏很忙, 每日忙到连歇息的时间都没, 刚一睡下又有了些事被送到了她的面前。面对着向她送上文书的三长老, 戚苏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瞧着桌上堆积成小山的文书，不禁发起了愁。
戚苏开始在想祖母每日面对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做的？族中的大小事务都要她来处理, 若是她早几年接触到这些想必也没有那个时间再去和秦越玩什么私奔戏码了。
“大小姐，将来您也是要接管整个域海的, 如今不过是让你接触了这一点小小的事务。域主自打坐上了这位置以后, 便十年如一日地过着这般生活。”
“……祖母是祖母，我与祖母又不同。”
“你们虽不同，待人待物也不同, 可老朽想，你们待域海的心是相同的。”
戚苏沉默地拿过卷案，翻了起来, 她处理的都是些小事，与这次祭祀有关的小事。需要祭祀那日神殿会派出护卫, 还有一般人也需前往, 历年来都是全族一同前往祭神之处，今年突然有些不一样了，祖母吩咐下来说今年需留人在城中, 想来应是之前那只大鱼怪的问题。需要留人在城中, 那么让谁去便成了问题。
距离祭祀的日子越来越近，城中也变了个模样，屋顶上挂上了旗帜，红绸缎带挂满了屋檐, 红彤彤的像极了树上挂着的苹果，只是这红太过鲜艳倒让人觉得有些刺眼了。
悬挂在屋上的灯笼自然也是有的，但笼中放的并非是陆面上所用的蜡烛，而是鱼烛。
相传海中有一根蜡烛，一旦点燃，水浇不灭，风吹不灭，只要燃起便不会熄灭。既然会有这种传说自然是因为有了一个因才会有这么一个果，域海之中确实有这么一物，也不止一根，戚苏也不知那是由什么做成的，每年祭祀时族中都会将其点上，一点上便是一夜。
戚苏看了好几册，确认无误后，将东西盖上大印然后交给了一直在旁边等候的三长老。
两人说着话，戚苏问着族内的情况。内城的防护情况，以及外城的巡逻，因为那鱼怪的问题，虽早早就被祖母给解决，也有不少人去那处玩乐，但终归是有着不安全的因素存在。
外海与内城到那日会同时祭祀，也只有那日神殿的正殿才会开启。
域海之下并无外人能闯入，没有外患，内忧却不得不防。祖母是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也不知祖母过去遇到了什么，自小戚苏便被教导杀人要补刀，杀人时莫要废话，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的，再厉害的防护也会有自己看不到的弱点。
那日随行的人需要登记造册，随她出去的护卫队需分成两队，一队需到海上沉没数十艘海船，让船只载着祭品落入海神处，一队则需潜到海神处，将供奉送上，点燃海中的灯，守着灯直到第二日。
海船已经在造，各家各户这几日也都派人过来了，祭祀的贡品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听着一切好像都处理完了，戚苏放下笔，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时间，迎头又见到了匆忙进来的六长老，她面上一愣，下意识就要问出口，六长老转头就奔着三长老去。戚苏未出的话被咽了回去，她沉默地看着正在和三长老交谈的六长老，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她趴在桌上时不时地翻动自己桌上的东西，然后悄悄往一旁看去，她还有些不太适应，或许是这几日事情做多了一清闲下来就不自在了，这种念头不对，她不应如此想，这么想就感觉自己好像很喜欢忙碌一样。
他们在讨论着祭祀的事情，那天似乎还有别的安排，他们说的古怪，戚苏也不太明白。
等他们讲完戚苏才问六长老：“沈淼淼怎么样了？”
她那日见到了祖母去了沈淼淼那处，她没有听墙角是戚苏事后有点后悔的事情。祖母找沈淼淼是为了沈淼淼的身体，沈淼淼平日里对她是不太好，但对别人时总是克己礼貌的。
沈淼淼的过去并不是那种会尊敬长辈的人，戚苏很了解她，正是因为太过了解了才会对这个没了记忆与过去不同了的沈淼淼束手无策。
想见沈淼淼又不敢见，若被沈淼淼知道了定是会被她嘲笑，也不对……她现在肯定就在嘲笑自己了。
“如今你该做的是将域主交代的事情办好，整日惦记着这些儿女私情也不知是随了谁。”
戚苏嘴一撇，直言道：“自当是祖母。”
六长老一下子就变得严肃了起来，他连忙大步走向戚苏的位置，厉声道：“你在说什么玩笑话，你怎么可能与域主相像。”
他突然的严肃让戚苏愣住了，这么凶的六长老她还是第一次见，她与祖母本就有着血缘关系，说像也无可厚非，六长老为何要这么生气？祖母是很厉害……她如此没用却是祖母的孙女说出去确实会惹人笑话……
戚苏心里正嘀咕着，三长老见气氛不佳，他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僵持。
“大小姐祭祀那日需早些回来。”三长老掐手数了数，接着说：“正午前必须回到城中。”
“为何？若我不在，海神的祭祀该如何？”
“自当有我与六长老看护。”
戚苏又问：“六长老那日也要随我去？沈淼淼该如何？”
六长老轻哼一声，解释着：“域主会留在城中，沈淼淼自然有她替你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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