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工作成果。”Riesling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然后走向了咖啡机。
何欢打开了信封,里面是9张照片。
Riesling透过咖啡机的反光,看着何欢惊讶的神情,轻笑了一声。
“你对这9张照片知道多少?”何欢问。
“这幅画叫《两个弗里达》,”Riesling回过头说,“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何欢看了一会儿,然后收起了照片。
Riesling端着两杯咖啡走到桌前,把其中一杯放在了何欢的面前。
她们面对面坐着。
“那个警察看到你的脸了吗?”
何欢在问一句废话。
“当然。”
“在圣彼得堡的街头,毫无计划地当街杀人,你最好不好这么作践你自己。”
“我没有,他看到了我的脸。”
“你很擅长你的工作,R,但是一旦你开始随意杀人,我们的合作会立刻终止。你知道终止合作的代价是什么。”
Riesling喝了一口咖啡,“是什么?告诉我,终止合作的代价是什么?”
四目相对。何欢的眼睛里仍旧汹涌着杀戮和愠怒。
“那个警察的死不是意外,是你的工作失误,佣金扣一半,再扣掉你从我卡里刷走的钱,你现在还欠我3万,美金。”
何欢一口气说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你别忘了沈夕是因为什么被清理掉的,信任的建立很难,摧毁信任却只要一瞬间。你明白了吗?”
“明白啦。”
“我能继续相信你吗?Riesling。”
“当然。”
何欢拿出一本厚厚的英译版《第二性》丢在桌上,“这是你的下一个目标。”
“哇哦,”Riesling说,“《第二性》,我这次的目标是一个女人吗?”
“这需要你自己来解答。”何欢又喝了一口咖啡,“你做的咖啡为什么这么难喝?”
“难喝吗?一定是因为我的特别调料。”
“什么特别调料?”
“老鼠药。”
第34章 红日
蓝伊一单手转着方向盘,把自己常开的黑色沃尔沃停进了海港美院拥挤的户外停车场,拉起了手刹。外面的热浪滚滚,午后的阳光把水泥地面烤得直冒烟。
“你妹妹是学艺术的?”
“我不知道。”蓝伊一说着,推开了车门,热浪涌进了车里。
Riesling戴上墨镜,推开车门,跳下了车。
她们径直走进了主教学楼,室内冷气开得很足,立刻把她们的汗吹得发凉。毕业季刚过,大厅的墙上挂着美院学生的画作,犄角旮旯里是各式各样简陋的艺术作品。
她们沿着楼梯,走上了三层,又在沿着撒发着油漆味的走廊里行进了一会儿。
蓝伊一止步在一扇门前,回头看了一眼Riesling,然后推开了门。
画室里灌满了阳光。
画室的正中央,一个眉宇间带着异域风情的年轻女人正侧躺在一张巴洛克风格的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细烟,涂了墨绿色指甲油的修长手指间冒出了青色的烟气。
阳光照在她身上,把她的皮肤照得发亮。
她面前坐着七八个举着画笔的美术生,正专心致志地坐在木质画架前涂涂抹抹。
“哪个是你妹妹?”Riesling看着面前的美术生们,在蓝伊一耳边轻声问道。
蓝伊一回过头,低声说:“中间那个。”
一大朵云从远处飘来,遮住了滚烫的阳光。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其中一位坐在画架前的同学说。
侧躺在沙发上的模特坐起身,在地上烟灰缸里熄灭了烟,直起身,拿起衣架上的一条乳白色的床单裹在身上,向她们两个人走来。
“蓝伊一?”女人的声音里带着探问。
“嗯。”蓝伊一点点头。
“Hannah。”Hannah从床单里伸出了右手。
蓝伊一握了握那只手。
一旁的Riesling一头雾水,“你们俩……不认识?”
“刚认识。”Hannah说。
“之前没见过。”蓝伊一说。
“你女朋友?”Hannah看了一眼一旁的Riesling。
“不是女朋友,”蓝伊一说,“是朋友,吴缺。”
Hannah点点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吴缺,然后转过身向画室的一角走去,“来帮我忙。”
蓝伊一和Riesling对视了一眼,抬脚跟上了Hannah。
Hannah止步在画室的角落里的一把椅子前,椅子上堆着几件衣服。
Hannah转过身,面对她们,像是解开包裹一样,解开了裹在自己身上的床单,分别把床单的一角递进了蓝伊一和Riesling的手里。
Hannah在床单围成的私密空间里,一件件把衣服穿在身上。
Riesling把床单举过了头顶,然后侧过头,看着蓝伊一被阳光照亮的侧脸。
蓝伊一也把床单举到跟她相同的高度,转过头看向了她。
吴缺毛茸茸的睫毛忽闪在漆黑的眼睛上,透着无辜的神色,她轻薄的嘴唇动了动。
蓝伊一有些失神。
她品尝过她的嘴唇。或许不止一次。
柔软的,滚烫的,带着情-欲味道的。
她还想再品尝无数次。
“谢谢两位。”Hannah穿戴整齐,收起了床单。蓝伊一也迅速收起了视线。
三个人走出了画室,沿着走廊,朝着她们刚才来的反方向走去。
这条走廊里没有窗子,墙壁上喷满了各式各样的涂鸦。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本不明亮的光线让这里看起来更加具有街头艺术的气息。
Hannah推开一扇灰色的贴着“禁止喷涂”字样的防盗门,她们依次走进了电梯间里。
电梯间挑高很高,自然光通过高大的彩色窗户照了进来,在贴了水磨石地砖的地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影子。
“叮”声响起,两扇电梯门伴随着机械笨拙的响动,缓缓张开。
三个人走进了电梯里,Riesling摁下了通往一层的按钮。
“毕业展览还没撤,你们要去看吗?”Hannah问。
“好啊。”蓝伊一说。
Hannah看向Riesling。
“我听你姐的。”Riesling说,“你姐去哪儿我去哪儿。”
蓝伊一笑着看向了Riesling,仿佛在说,“你有点粘人哦”。
“你是在这里读书吗?几年级?”蓝伊一问Hannah。
“没有,我在LA读艺术史,暑假在这里做交流,顺便兼职。”
“这样啊。”
来看展的人很零星,漆黑的空间里回荡着装置艺术有节奏的响声。幕布上播放着影片,走到近前,能听到影片里的人声和背景音。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交谈必须无限拉近嘴唇和耳朵,以免走漏风声。
Hannah和蓝伊一之间可以聊的东西突然变得多了起来,她们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
Riesling走马观花地游荡在蓝伊一的身后。
一个发着红光的房间吸引了Riesling的注意力。她掀开黑色绒布帘,走进了房间里。
一轮巨大的红日挂在漆黑的房间里,地面折射着太阳的红光。
Riesling走近了仔细看,才发觉地上那广阔的黑色亮面并不是不是镜子,是平静的水。
无影灯照亮了水面上四散着五彩的羽毛。
这里仿佛刚刚发生了一场灾难。
“Icarus。”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Riesling回过头,蓝伊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
Hannah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这个倒是很有意思,”Hannah说,“伊卡洛斯跟他的父亲一起被囚禁在克里特岛的迷宫里,他父亲用木架、羽毛和蜡做了两对翅膀,他们要穿着翅膀一起飞出克里特岛。在出发前,他的父亲就警告过他,不能飞得太高,也不能飞得太低。”
蓝伊一看着红日,又看了看水面上的羽毛,眉头紧锁,“伊卡洛斯在起飞以后,就离太阳越来越近,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神。太阳融化了他蜡封的翅膀,羽毛散落,他掉进海里淹死了。那片海后来就被称为伊卡洛斯的海,也就是the Icarian Sea。”
ICARUS。Riesling抬头望着红日,仿佛阿里米尔滚烫的阳光再次瀑在了她的身上。
ICARUS对她来说仿佛是来自前世的记忆。
她看着漆黑的水面上散落的羽毛,想起了烈日下的滚滚浓烟。想起了那个让她几乎要崩溃的“黑盒子”。
缺氧。
她眼前越来越黑,她感到浑身发冷。她抬起手,摸到了额头上冰凉的汗。
她想要呼吸。可是肺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捏着,她没法吸入氧气,也没法呼出什么。面前的红日离她越来越近,光线越来越刺眼。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
“吴缺!”
一个名字。可这又是谁的名字?
“吴缺!”
吴缺是我的名字。吴缺是我的名字。
“吴缺!醒醒!”
天空燃起火光。微风拂过草丛。云朵被火光一点点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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