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疤痕封印着她的爱人难以启齿的过往,和可怕的,甚至是带着血腥味道的事实。
她想要触摸那些事实。她们的关系不应该止步于肉-体的欢愉。
“跟我一起。”蓝伊一说。
Riesling看向蓝伊一的表情微微一怔,然后弯下腰,把空荡的酒杯放在了地毯上。
浴缸旁的桌台上,香薰蜡烛的火光跳动着。蓝伊一拿起蜡烛的玻璃盖,盖上了烛光。火苗一点点熄灭,变成红红的一团,紧接着,整个浴室陷入了漆黑当中,只有门缝透着长条形的,线一般细小的亮光。
她的爱人站进了浴缸里,坐在了她的对面。
视网膜重新适应了这里的漆黑,她抬起手,摸到了爱人的脸颊,拇指碰到了她微微隆起的下巴,还有她长长的睫毛。
浴缸里的水沉甸甸的,如同一片温暖潮湿的沼泽,她站在这片沼泽里,用指尖一寸寸抚摸过爱人的皮肤。
当她抚摸过那些狰狞的疤痕时,她的身体带着惊讶的停顿。她在脑海里想象着它们的样子,想象着它们如何生成,如何一点点慢慢长合,又是如何在此刻,融化在了这片沼泽里。
比一切都更加滚烫的眼泪沿着她的下巴,掉进了包裹着她们身体的沼泽里。
“有人伤害过你吗?”蓝伊一问。
“嗯。”她的爱人回答。
“你现在是安全的吗?”
她的爱人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是。”
她反复思忖这爱人的回答,她想要去辨认那个“是”,究竟是谎言还是真实。
可她得出的结论是真假掺半。
“伊一。”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犹疑,她的爱人轻声呼唤了她的名字。
“嗯。”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回答。
“伊一,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说。”
“如果我是一只蛆,你还会爱我吗?”
她破涕为笑,在黑暗中捧起了爱人的脸颊。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回答。
她的爱人没有跟着她一起笑,她的爱人嘴角没有上扬。
“不要变成一只蛆好不好?”她说。
她的爱人想了一下,说:“好。”
她们在泥泞的沼泽里紧紧相拥。
“你的小秘密是什么?”她的爱人问。
“我的小秘密对你来说,或许会是一只甲壳虫。”
“你变成甲壳虫我也会爱你。”
蓝伊一笑了笑,“我不继续当医生是因为……”
蓝伊一停顿了一会儿。
Riesling在黑暗中望着蓝伊一的方向。
“我不继续当医生,是因为我身体里那只甲壳虫的杀戮欲望。”
“这对我来说不是甲壳虫。”
“那这对你来说是什么?”
Riesling想了一会儿,“黑兔子。”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黑兔子。”
第47章 现代艺术馆
工作日。
蓝伊一的手机发出了嗡嗡嗡的震动声,她闭着眼,把手臂伸出被子,摸到在枕边的手机,关掉了闹钟。从吴缺总是在她这里留宿开始,她就把自己的闹钟铃声关掉了,换成了震动,来避免她们因为作息不同互相打扰。
时间还早,她想再磨蹭一会儿,翻了个身,伸手摸着旁边的位置,但旁边的枕头空空荡荡,床单和枕头的表面甚至已经回归了室温。
吴缺早早就去跑步了,昨天她说过,今天是她的长跑日。
蓝伊一看了一眼空荡的枕头,然后从床上起身,伸着懒腰,走去了浴室。
刷牙的时候,她从镜子里看着浴缸。她想起了昨天那个湿淋淋的夜晚,想起了吴缺身上的疤痕。
她没有见到过那些疤痕,她只是在黑暗中抚摸过它们。那种感受她很难用语言来描述,仿佛是在抚摸爱人最深沉的秘密,又像是熨斗一样在抚摸衣服的褶皱。
蓝伊一站在衣帽间里,把熨烫整齐的衬衣穿在了身上。
“早啊。”吴缺穿着跑步装备,手里拿着一瓶电解质水出现在了衣帽间门口。
“早。”蓝伊一一边系着衬衣的扣子,一边走向她。她们交换了一个吻。
Saki从主卧大门的门缝里钻了进来,喵喵地叫着。
“你喂过Saki了吗?”吴缺问。
“还没有。”
Riesling弯下腰凑近Saki,Saki闻到吴缺身上的汗味,喵地叫了一声,立刻转身跑向了蓝伊一。
蓝伊一笑了笑,低头看向在她脚边摇晃着尾巴的Saki,“它对味道很敏感。”
Riesling眯起眼,盯着Saki,拧开电解质水瓶喝了一大口。
蓝伊一双手拽着裤腰,把腿伸进了裤腿里,她能感受到吴缺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空气的温度悄悄升高了一度。
“可以去帮我喂一下Saki吗?”蓝伊一拉起裤子,她今天不想迟到。
“当然。”吴缺转身下了楼。
晃动猫粮袋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Saki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楼。
蓝伊一穿戴整齐走下楼时,Saki正在把头埋在碗里吃猫粮,吴缺在厨房里忙碌。
“早上的跑得还顺利吗?”蓝伊一一边问,一边从洗碗机里拿出一只盘子,从烤面包机里盛出了已经烤好的两片全麦面包,随手摆在了岛台上。
“顺利。”吴缺用夹子翻动着锅里的香肠。
蓝伊一站在吴缺的身后,把手搭在了她的腰后。
她看着吴缺的露在外面的脖颈,看着她被汗湿又重新干燥的衣服,她抬起手,轻轻抚过吴缺的后背。她想象着昨天在黑夜里她的指尖抚摸过的疤痕,那些疤痕仿佛是来自一个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梦境。
“怎么了?”吴缺回过头,笑着看向她。
她也弯起嘴角笑了笑,“没有。”
鸡蛋被打进了煎锅。
“你的鸡蛋要什么熟度?”吴缺问。
“单面就好。”
“是蛋白刚刚凝固,蛋黄流动的那种吗?”
“是。”蓝伊一笑着回答,“会很难吗?”
“当然不会!”
Riesling夹起焦黄的香肠,分别放进了两只陶制的盘子里。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蓝伊一问。
“吃早餐,然后送你去上班。”
“不用送我去上班,早上路上会很堵。”
“就是因为很堵才送你。”Riesling端起煎锅,用锅铲小心地把煎蛋放进了盘子里,“我喜欢跟你一起堵在路上。”
蓝伊一笑了笑,“为什么?”
Riesling带着思考的表情,把羽衣甘蓝从洗菜盆里盛到沙拉碗里,加了些橄榄油和盐。
“我喜欢跟你一起做任何事情。”
蓝伊一点点头,站在Riesling的身后,用弓起的手指爬过她的腰,“那我们一起做的事情里,你最喜欢的是哪一件?”
Riesling突然转过身,握着蓝伊一的腰,把她抱上了岛台。
“这一件。”
雨点般的吻。
蓝伊一笑着握住了Riesling的双手,“现在不可以。”
Riesling直起身,蓝伊一跳下了岛台。她们并排坐在了岛台的座位上,中间是一只沙拉碗,碗里是郁郁葱葱的绿色蔬菜。
Riesling用刀叉切开香肠,在流动的蛋黄里蘸了蘸,然后送进了嘴里。Saki吃饱了饭,跳上蓝伊一身旁的椅子,坐在椅子上,摇晃着尾巴。
“好吃!”蓝伊一一边吃一边感叹,放下叉子对Riesling竖起了大拇指,“你煎蛋的水平很高。”
“和做-爱相比呢?”
“喂!”蓝伊一放下叉子,连忙捂住了Saki的耳朵。
Riesling笑了笑,把煎蛋划成了两半。
蓝伊一松开了捂着Saki耳朵的手,轻轻摸了摸它的毛发,再次拿起了叉子。
Riesling把耳朵伸到了蓝伊一的嘴边。
蓝伊一笑了笑,在她耳边小声说:“当然是,做-爱。”
路上并不算堵,只是交通不畅。
Riesling把左手搭在车框上,右手握着方向盘,在车流里穿行。蓝伊一坐在她的副驾驶上。
“我从来没想过会跟另一个人有这么亲密的关系。”蓝伊一看着驾驶位上的Riesling,突然说。
“嗯?”Riesling转过头看了一眼蓝伊一,“你是说我们从凉县回到海港的那几天吗?”
“我说的不仅仅是身体的亲密。”蓝伊一笑着说。
“那你耳朵怎么红了。”
蓝伊一眼神慌乱地划过挡风玻璃,看向了窗外。
吴缺笑了笑。
那几天她们几乎没有出门。窗帘拉着,空调24小时冒着冷风,分不清白天和黑夜。蓝伊一的身体像是一本书一样被她的爱人仔细翻看着。
“你最喜欢哪里?”
吴缺指着蓝伊一大腿内侧的一小块浅棕色胎记,“我喜欢它。”
蓝伊一伸了伸腿,看着自己的那一小块胎记,那块胎记像是被太阳灼烧过后留下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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