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言在门口缓了一步,望了眼“九曲玲珑阁”五字,突然深吸一口气,似乎暗自下定了某种决心。
“楚少主,”突厥翻译官催促道,“里面请!”
楚休言斜了突厥翻译官一眼,抬步跨过门槛。
九曲玲珑阁内,群烛高照,恍如白昼。
有个矮小干瘦的突厥人头戴金花王冠,坐在大堂最高处,一张万众瞩目的镂金太师椅上,正是突厥使团主官达利太子。在其脚下,匍匐着四个相貌俊美的男子,四个男子皆身着深蓝儒衫,脸上却是一副谄媚讨好的涎笑,目光迷离,意识似乎不太清醒。
达利太子高坐椅上,倨傲地俯瞰堂下众人。而更令楚休言诧异的是,堂下所宴宾客,除了几位大同的巨商富贾、名门望族之外,竟还有东倭国、南五诏及西吐蕃的几位副官。
“你们三个——”一个坐在堂下的突厥官员冲楚休言、郗望与小鹿喝道,“为何不跪?”
楚休言对突厥官员问道:“为何要跪?”
突厥官员手上拎着酒壶,踉踉跄跄地离开座位,走到楚休言面前,用蹩脚的大同话斥道:“堂上乃突厥达利太子殿下,未来的国君,大同自称礼仪之邦,最讲究君臣之礼,可你见了达利太子竟不下跪,无视太子威严——”说着,他直起一根手指,指着楚休言鼻尖,“信不信,我治你个欺君罔上之罪?”
“我大同的臣只认大同的君,什么突厥达利太子,在我大同国威之下,也不过是小小藩属之地罢了,有什么资格在我大同的天子脚下耀武扬威?”楚休言一把抓住突厥官员直起的手指,反向一折,只听“咔哒”一声,手指竟被拗折了。
突厥官员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瞬间灌满整座九曲玲珑阁。
仲涛自楼上厢房探出头来,微微翘起嘴角,对祖般道:“丞相果真料事如神。任凭楚休言再怎么聪明过人,机关算尽,也比不上丞相一念之策。”
祖般一只幽暗的独眼始终盯着楚休言,只点了点头,始终一言不发。
“大胆刁民,你可知道本王是谁?”突厥官员忍着剧痛,喊叫道,“你竟敢对本王动粗,本王定要诛你全族,诛你全族!”
楚休言手上一紧,突厥官员的手指登时反折,杀猪般的叫声再次灌满九曲玲珑阁。及此,高坐堂上的达利太子终于按耐不住,抬手一挥,几个持刀卫兵立刻围住楚休言,一只手按在刀柄上,做好随时动武的准备。
只听达利太子慢悠悠道:“楚少主稍安勿躁!”令人惊讶的是,达利太子说的大同话几乎听不出口音,“舍弟杜尔年轻气盛,多有冲撞之处,还请见谅!楚少主能不能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且松开手,饶了舍弟一回?”
“你坐得太远了,”楚休言喊道,“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她手上再一用力,将杜尔的手指硬生生折下后,又反拧了他的右臂。
“啊!”杜尔嘶喊道,“王兄救我,王兄救我!”
达利太子铁青着脸,瞪着楚休言。卫兵们按在刀柄上的手紧了紧,只待达利太子一声令下,楚休言一行三人必是人头落地。
“哈哈哈!”达利太子突然放声大笑,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楚休言面前,嘶声道,“楚少主,赏本宫个脸,松手罢!”
楚休言冷冷一笑,松开了手。
杜尔按着受伤的手,对达利太子道:“五哥,她断我一指,还想断我一臂,你不能就这么轻饶了她。”
“闭嘴。”达利太子扬手一巴掌扇在杜尔脸上,喝道,“出发之前,本宫是不是再三叮嘱过你,来到安京,在大同天女的脚下,我们务必谨言慎行,切不可骄纵性子,冲撞了天女龙威。你却将我的教诲统统抛诸脑后,折了一指就当是教训,永远记住——”他死死盯着楚休言,“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第100章 使团4
楚休言挑了一块玫瑰糕,正要往嘴里送,有个突厥卫兵踉踉跄跄地冲进大堂,脸上满是惶恐。
所有人都看向他,只见他扑得跪倒在达利面前,以头抢地,用突厥语大叫道:“殿下,东厢房走水了,贡品——”
达利抬起一脚,狠狠踹在突厥卫兵的左肩上,突厥卫兵就地一滚,滚出了丈余之外。
达利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扫过一众宾客。
此时,大堂已乱成一团,宾客们纷纷离开座位,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虽然不是所有宾客都懂突厥语,但是经那么几个略懂皮毛的宾客稍加翻译,继而添油加醋之下,很多宾客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之色,纷纷望向高处的达利。
“诸位稍安勿躁。”达利说一句,就有四个翻译官将他的话翻译成不同语言进行传达,“只不过是东厢房走水,一场小小的意外而已。本宫现在且去处理此事,诸位请放心饮宴,无须多虑!”说罢,他抬手一挥,几个亲信便随他一同离开了大堂。
“偏偏这个时候走水,”郗望凑到楚休言耳边,低声道,“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楚休言思虑片刻,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刚才好像听见突厥卫兵提到了贡品,可贡品明明存放在突厥使馆里,又怎么会出现在九曲玲珑阁的东厢房呢?”
郗望揣测道:“也许上贡给圣上的贡品存放在突厥使馆,而交换《北境布防图》的‘贡品’可能就藏在九曲玲珑阁,所以达利才会这么紧张,亲自前往东厢房确认。”
楚休言咬了咬嘴唇,道:“我跟过去看一眼,你先回医馆等我。如果我一个时辰后没有回到医馆,你就去刑部找贺侍郎。”
“不行。”郗望道,“我不能让你孤身犯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楚休言道,“不论是找到《北境布防图》为我楚家洗清冤屈,还是查明真相替小鹿报仇,我都必须冒一次险。”
小鹤在旁边听了许久,开口道:“楚姐姐,不如让我去吧?我——”
“我心意已决,你们就不要多言了。”楚休言对郗望郑重道,“你相信我吗?”
郗望点点头,道:“我与小鹤在医馆等你。”
兵分两路。
郗望与小鹤离开九曲玲珑阁后,取近路直奔医馆。
楚休言在席上又喝了两盏茶,突然看到杜尔伏下身子,鬼鬼祟祟地朝东厢房走去。她悄悄跟在杜尔身后,拐过一条条曲折的连廊,只见杜尔躲在一扇海棠窗洞后面,贼头贼脑地往窗洞另一侧张望,显然是在窥探什么。
见此情形,楚休言挪了两步,避开前方遮挡视线的廊柱,透过窗洞望了过去。却见东厢房房门大敞,达利的几个亲信卫兵守在门外,达利则独自在东厢房内,背对敞开的房门,手里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楚休言好奇难耐,只顾着观察达利,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悄然靠近。等她反应过来,一只大手瞬间捂住她的口鼻,随着一股刺激的气味灌进鼻腔,她顿觉眼前一黑,很快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昏迷了多长时间,楚休言慢慢恢复了意识。但她没有急于睁开眼睛,而是竖起耳朵,默默听了许久动静,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才睁开了眼睛。
楚休言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就躺在昏迷前的连廊附近,而不远处居然还躺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楚休言,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是从对方的身形和衣着打扮来看,楚休言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正是不久前跟自己发生过争执的突厥副使杜尔。
楚休言忽觉头痛欲裂,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揉着揉着,她惊觉五指一阵抽紧,好似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待她留神细看,手上不知何时竟胡乱缠了一圈金丝银线。不等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连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楚休言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还不忘掸了掸粘在衣服上的尘土。
“楚少主,你竟敢杀我副使,”达利率亲信卫兵将楚休言团团围住,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弧度,道,“真是好大的胆子呐!”
楚休言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倒地不起的杜尔,道:“达利太子连杜尔副使的鼻息都还没有探查清楚,怎么就断言杜尔副使身亡了呢?”
达利一怔,旋即撇撇嘴,冷笑道:“素闻楚少主心细如发、能言善辩,今日得见,方觉楚少主之神通远胜于传闻。不过,杜尔之死板上钉钉,而楚少主又手持凶器,出现在死亡现场,于情于理,楚少主都是杀害杜尔的第一嫌疑人。两国邦交,不杀来使。楚少主既杀我突厥副使,莫非是存心破坏两国邦交,有意激起战争?”
“我没有杀人。”楚休言冷哼一声,道,“相信没有人比达利太子你更清楚,我是被冤枉的了。”
“证据确凿。”达利阴恻恻一笑,突然转变态度,道,“当然,倘若楚少主能识时务,为我突厥效力,本宫倒是愿意为楚少主周旋一二,在贵国明帝面前替你开脱。否则,凭楚少主的聪明才智,应该清楚后果是什么。”
楚休言笑道:“楚某人何德何能,竟烦劳达利太子设下此般死局,引楚某人入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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