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眼睛湿润，一步一步向她们走过去。
“知秋姐姐在那边一定会开心的，”周晏说。
“嗯，”钟岫笑着点头。
三个人一起离开影院的时候，夏沐和周晏走在前面，钟岫步子慢了一点，走在靠后面。
走到隔壁的2号影厅门口时，钟岫脚步停顿了一下。
里面的人似乎还在屏幕前苦苦挣扎，不肯罢休。
“沈知秋，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那不是你的世界！我要见云出！她怎么能篡改我的小说！我才是主角！”裴妍的声音歇斯底里，只是被肖然的音乐淹没。
除了钟岫，没有人听得见，也不会有人在这个影厅前驻足。
没有人捆绑她的手脚和灵魂，不肯放过的人，始终是她自己。
是她如此害怕，害怕成为这个世界的Omega，可是ABO设定，明明是她自己选的呀。
仇视Omega的人，也是她自己。
钟岫加快脚步，跟上前面两人的步伐。
走出电影院，外面天气非常晴朗，万里无云，是到那种需要用手挡住才能走出去的地步。
夏沐正想伸手，周晏正好举起双手，帮她挡住耀眼的阳光。
“姐姐，太阳好大啊。”
贴心的小棉袄，夏沐唇角上翘，眉梢像两条自由游动的小鱼，回到了以前无忧无虑轻松的样子。
真好呀，钟岫想。
在沈知秋离开以后，夏沐曾经和她说过，感觉深渊降临，黑暗笼罩，永远也逃不出去了。
现在呢，深渊仍然是深渊。
可是太阳，早在深渊来临以前就已经升起了。
第122章
迟迟满二十岁的时候仍然没有分化, 把家里的老人们都急坏了，几乎是每周都要让她去腺体科检查，反正就在医院实习, 检查也挺方便。
沈瑜甚至想给她换个小名，叫什么迟迟，乌鸦嘴！
应该叫早早的。
幸好周晏不怕打针, 做检查对她来说像是家常便饭, 比夏沐那个看她打针的还自在。
所以每次检查，她都不肯让姐姐陪。
周日早上，周晏提前了十分钟到腺体科住院部, 腺体科的老师她都快认识个遍了，从主任到规培生, 没有哪个没给她抽过血的。
今天医院搞活动, 全体Omega的节日，刚才电梯上来的时候, 下面特别热闹。
节日这个东西嘛，周晏挺喜欢，但是除了特殊人群的节日。
这名字一旦上了节日, 离墓碑就差不远了。
不牺牲哪来歌颂呢？
牺牲着牺牲着, 等到不想牺牲的时候也不得不牺牲了, 人都是有惯性的。
学校里也在组织过节, 这次活动她没有叫夏沐, 夏沐不喜欢Omega节，而且, 夏沐的腺体完全退化，已经不再是Omega了，钟岫姐姐说, 夏沐的Omega和知秋姐姐一起离开了。
她站在窗边往底下看，很多的Omega护士和医生都在参加互动游戏，他们想招呼Alpha一起来玩，但是经过的Alpha大多是摆摆手，好像被Omgea招呼一起玩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除了在床上，他们并不想太多参与Omega的生活。
在医院见习，无聊的时候周晏和商陆一起统计过，Alpha生病，陪人有Omega的概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而Omega生病，有Alpha陪人的概率不到百分之十，几乎都是Omega或者Bea兄弟姐妹或者父母陪伴过来的。
商陆说，大部分的Alpha都很自私，又很愚蠢，但是大部分的Omega也很软弱，很肤浅。
每种性别的人都有可爱的，也有不可爱的。
只是可爱的人太少。
——假设你还没有分化，你想分化成什么性别？周晏曾经问过她。
——随便啦，我分化成什么性别都可爱，不分化也可爱。商陆是这样回答的。
周晏趴在窗台上，想起了远在大洋另一边的小冤家，商陆在国外特别忙，都没什么空回她消息，她也不好意思老是扯商陆的后腿，没事就去打扰人家。
唉，顺其自然吧，不管分化不分化，她努力可爱！
身后有医生进来，周晏把头缩回来，走到操作台那边自觉把衣袖弄上去，她还没有腺体，不能从后颈采血，只能像Bea那样从手臂进针。
“你是新来的规培生吗？”见她戴着口罩和帽子，眼睛有点面生，胸口的证也是反的，看不到姓名，周晏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作为医生的家属，她对规培生的包容是很强的，以前换牙的时候，妈咪也让她被实习生拔过。
“嗯，”Alpha应了一声，拿注射器从旁边的安瓿瓶抽出清亮液体。
“我不怕痛的，不用打麻药，”周晏凑过去看了一下。
顿时觉得不对劲，就算局麻，常用的也是利多卡因，可是那个瓶子上写的是，咪.达.唑.仑，这种静脉麻醉药是手术全麻用的。
“这不是——”她刚站起来拒绝打针，Alpha就迅速用一块浸了地.氟.烷的手帕掩住她的鼻唇。
吸入麻.醉.药效果很好，周晏很快没挣扎了，那双强装冷静的暴.虐眼眸出现了一丝愉悦，她把周晏的手表脱下来，扔在办公室的水池里。
普通的病床车从诊疗室推出来，和其他手术病人一样混入了电梯，也瞒过了在楼梯间等候的保镖。
公司里，林汐盯着桌子上的日历，红笔在今天的日期上画了圈，因为今天是Alpha出狱的日子，钟岫让她注意着点夏沐的安全。
暂时还没什么事情，公司里应该是很安全的。
夏沐正在用新平台开发2.0版本的程序，桌面上突然自动弹出一封邮件，是一个小视频。
视频里，迟迟被用手臂那么粗的麻绳悬空吊在钢架上，底下是一片看不见底的水池，过十几秒钢架就自动下沉，迟迟会自发开始挣扎，等到她快要筋疲力尽，钢架会再次升起。
平时干净可爱的小太阳湿淋淋被挂在生锈的钢架上，身上都是脏兮兮的浑水。
额角的青筋浮现，浑身颤抖的夏沐忍耐着，看到视频最后，迟迟没有力气挣扎，闭上了眼睛，邮件弹出几个字，是地址。
椅子尖锐地划过地面，戴着新平台的夏沐起身就冲了出去，桌子上的文件被她冲刺的气流刮到了地上。
时刻注意她这边的林汐跟着起身，外面的夏沐在疯狂按电梯，冷静的林汐走到她办公桌前，用她的私人手机给周楠和司徒彻各发了一条消息。
到车库，夏沐很快发动了越野车飙出去，林汐紧跟其后，顺便给钟岫打了个电话确认她的安全。
“什么？对迟迟动手？”显然钟岫也很意外。
“极有可能，”除了没分化的迟迟，林汐想不到还有谁出事会让夏沐变成那样。
外面天色阴沉，雷电欲来，夏沐把车子开到了C城郊外一家废弃的工厂，到达的时候车窗上一片模糊，全是倾盆而下的雨水。
只有雨刷不停工作的前车窗是干净的，夏沐仔细打量着这座废弃工厂，里面有几栋楼，根据视频里钢架和水池的布局，她的目光锁定了一栋看起来比较新的烂尾楼。
车门打开，夏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迟迟，等姐姐。
从昏迷到现在，周晏脑袋没有一分钟是清醒的，挣扎全凭本能，但是双手被捆着，她没办法借助任何物体，无边的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口鼻，她连呛咳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如果说人死之前会进入跑马灯模式，妈妈妈咪和姐姐是必不可少的回忆。
但是她突然想起，曾经和商陆讨论过的一百种死亡方式，溺水就是其中一种。
现在她可以用事实告诉小冤家，溺死非常地难受，打死也不要选。
哦，还有一句话。
不后悔没去X大，但是有一点遗憾。
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水，最终融合雨水悄无声息地混在水池中。
“迟迟！”推开铁门，夏沐看见了她，小太阳虚弱得像是已经没了呼吸，“不要睡！”
“姐姐……”
“不要睡，姐姐求你！”夏沐一跃跳入水池。
要听姐姐的话，周晏努力睁开眼睛。
用尽全力游到她身边，夏沐拽住捆住她双手的麻绳，上面已经沾了血迹，迟迟手腕上的皮肤早就被水和麻绳一起绞伤了。
“夏沐，知秋死了，你也尝尝死亡的滋味怎么样？”
身后传来阴冷的声音，锋利的刀片正对着她的后颈，夏沐头也没回，一只手缠绕着麻绳，另一只手把迟迟托起，减少绳子在她手腕上的摩擦。
结是死结，夏沐从口袋里拿出从办公室带过来的工具刀，却发现割不断这绳子，里面有铁丝绕的芯。
升降机上升，她陪着周晏一起升起，升降机下落，她陪着周晏一起溺水。
“迟迟，别睡，姐姐会一直陪你。”
“姐姐，好疼。”
“很快就不疼了，”夏沐用侧脸贴着她的脸颊，有点发烫，可能是泡在冷水里着凉了。
死了当然就不疼了，Alpha冷笑一声，扬起手里的水果刀准备朝她们飞过去，扔中是谁就是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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