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什么都没有看见，门缝后面是空空一片, 直至她冥冥中感觉到什么，下意识的低头往下面看，这才看到开门者。
也在看到对方的瞬间, 饶是却玉也不由讶异一下。
因为前来开门的居然是只小狐狸。
就是野外很常见的那种普通小赤狐, 又比普通的小赤狐稍微大一些, 火红的皮毛大大的尾巴, 模样生的狗头狗脑的, 看着还有两分憨态可爱。
但也没比普通小狐狸大特别多，身上穿着人类服饰, 如人一样站起来直立行走时, 才堪堪到却玉大腿中间位置，以至于却玉刚才没能一眼瞅到它。
心中思绪微转的又看了那小狐狸两眼, 却玉的讶异也就渐渐消下去了。
她现在身处神境，这里是妖族的地盘, 妖类们自然是以自己本体模样出现，这很正常，像鹤灵那种为了方便侍奉神明，常以人类形态在外行走的，才是少数，倒是她大惊小怪了。
只不过，由于四神脱身于人类信仰，神境又颇受人类文化影响，有许多地方都存在着人类文明的影子。
比如说狐员外居然给自己取了个来自人间的名儿叫狐员外，比如说开门的这小狐狸居然穿着人类的衣服，比如说它居然还学人一样直立行走。
有点奇怪，又有点滑稽有趣。
但这一看就是狐员外府中小厮的小狐狸明显不觉得现下状况有趣，它十分恐惧，小心翼翼打开门，战战兢兢往外望，待望见杵在门口的却玉，一个它完全没见过的人，就更加紧张害怕了。
从门缝中探出来的小半张脸上的胡须直颤，衣摆下的小蹄子微微发抖，抖着声音问道。
“你，你是谁？在此叩门是有何，何事？”
却玉垂眸望它，冷淡的声音回答。
“春神门下，却玉。”
“你府中不是出了怪事，派狐狸去春山求救么，那狐狸虽身受重伤，但到底还是跑到了，师尊心善，听闻此间事端之后便立刻派我来解祸了。”
小东西问题还挺多的，不如赶紧给她开门，让她赶紧把事情办完，赶紧回去见姐姐。
却玉很想这样说。
可她不敢这样说。
虽她觉得姐姐讨厌她了，应是不会再跟着她保护她了，可万一呢，万一姐姐因怕她再闯出什么祸事真来了，正隐匿身形在旁悄悄看着她呢？
她还是收敛言行温和些比较好，省得再惹师尊生气，叫她在姐姐心目中的形象一降再降。
也幸亏这小狐狸刚刚出现的及时，叫她并没有鲁莽的直接踹门闯进去。
心里这样想着，难得，却玉忍耐住性子。
“我奉师命前来，若需处理府中异事，还请开门与我进去吧。”
在听见却玉说她是春神之徒的那个瞬间，狐狸小厮便噌的瞪大了眼，最开始有点没能消化这令狐震撼的消息还有些怔愣，直至过两秒才终于反应过来，下一瞬眸中轰的迸发出得救的惊喜。
“大红居然真的跑出去了，还跑到了春山，求到了春神娘娘！”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多谢仙师救命之恩，仙师快请进，仙师快请进！”
却玉被小狐狸迎救星一般迎入了府内。
进入狐府中，转眸向四周看，只见这仿人间别院建造的狐狸府邸内里更是红绸白素交织。
偶尔清风吹来，那大红喜布便纠缠着丧葬白布随风飘起在空中飒飒翩飞，发出尖哨一般刺耳声音的同时，还总被风拉扯出狰狞怪异的形状。
看起来真是一点喜庆意思没有，只有诡异与吓人。
却玉将这场面收入眼底，但并没有说什么，沉默的随狐狸小厮穿过庭院，经过狐府中一众红的白的还没有半人高的小狐狸们，走进会客正厅。
跟着便见到了听闻消息后急匆匆赶来的狐员外。
狐员外刚嫁女便丧女，女儿死的凄惨无比最终只飘回来一颗七窍流血的头颅不说，且这头颅还要杀了它杀了府中所有狐崽，真是叫它又难过又惊恐，身心都被折磨的不行，一身火红的皮毛看着都暗淡了，整只狐狸潦草的不行。
甩着俩蹄子跑过来，奔到却玉面前后，哇的一下就哭出来，老泪纵横的同时两爪子就往却玉身上扒拉，想握住却玉的手。
“仙师！”
“救命啊！”
“还请仙师救救我，救救我这一府狐崽，也救救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若仙师能救，若仙师能救，老狐我往后定日日夜夜拜奉春神娘娘不停歇，便是立刻将这条老命献给春神娘娘，也心甘情愿啊！”
却玉一下子就躲开了！
俊秀的眉头在微光里轻皱。
干什么。
那狐狸爪子往哪扒拉呢。
上来就动手动脚的，没一点礼数。
她可不是谁想碰就能碰的，她是属于师尊的，这天底下只有瑶瑶姐姐能碰她。
不过因着心有顾虑，却玉的不耐烦倒并没有当场发作，只轻轻皱了下眉而已，没多说什么，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态度并不很差。
但她这人做事直接，没怎么接狐员外话茬，没跟它客套来客套去。
说了句‘你记得春神娘娘的恩情便好，但想去春神娘娘身边侍奉就不必了’。
而后便直奔主题，询问起狐府如今状况。
上来第一个问题，是却玉从进门后就一直很在意的问题，那就是——狐小姐的头呢？
这狐府之祸，不是狐小姐那颗七窍流血的头不知为何寻了回来，所惹出的事端么？
如今她火急火燎赶来了，头呢？狐小姐那颗头跑哪去了？
狐员外被却玉毫不留情拒绝，一双小狐狸爪子没能扒拉住仙师，不由有些尴尬，只是刚升起尴尬，跟着就听见却玉的问题，那点小情绪便登时没有了，转而换成眼泪欲发的流。
不过虽然哭到哽咽，但它还是连忙回答了仙师的问题。
“小女，小女，回来之后，分明还认得我们的，却又彻底的六亲不认了，好似那狰狞恶鬼，眼角眉梢都透着阴毒之意，还当场对府中所有狐狠下杀手，说要杀了我们来陪它。”
“小女修为当然是比不过我的，可那番回来之后，不知为何它竟变得强横无比，最后是我等拼死，才将它暂且逼走。”
“但也只是暂且，往后它时不时午夜来袭，似乎誓要将我等杀净为止。”
“几日下来，我等已是伤的伤惧的惧。”
“那自然想过要不要暂时离开狐府躲一躲，然而每当我们想要走出这地界的时候，就会被它疯狂的再赶回来，竟然已经是彻底逃不脱了。”
“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是撑不住的，便携手将我们之中速度最快的小狐崽送了出去，到春神娘娘处求救。”
“小女见居然有狐脱逃，当即是勃然大怒，立刻追着大红出去了。”
“我还以为大红已是凶多吉少，没想到它逃到春山真将您请了过来。”
“事情，大抵便是如此了，现在尚是白日，而我那女儿只偶尔夜晚出现，所以仙师入府之后并未见它。”
怪不得入府之后，她虽然心里总觉得这地方有些怪异，却又寻不到怪异的源头，原来是这样，那颗诡异的头颅现在并不在这。
那狐小姐的头现在究竟在哪呢？
狐小姐出嫁那日又究竟是遭遇了什么，竟然变成会变成那般模样，还回来对自己的家人痛下杀手？
却玉一边思索着，一边问出她想要了解的第二个问题——狐小姐出嫁之日究竟是如何丢的？
说到女儿失踪之事，狐员外更是心中戚戚，抹着眼泪道。
“小女出嫁时候我并没有跟着，是府中的崽子们护送的，所以我也是听回来的狐崽们讲才知道的出事了。”
“崽子们告诉我说，是在送亲路走到一半，它们一行行至大青山山中时候发生意外的，走着走着忽然一阵阴风席卷而来，吹得它们东倒西歪，待它们七荤八素的站起来，跟着便发现我女儿不见了！”
“我当时听完禀报后惊慌不已，连忙派狐去寻找，然而将整座山都翻遍了，却竟全然寻不见我女儿半点踪迹。”
“直至七日后傍晚，我寻不到女儿正沮丧难过时候，忽然听见有谁叩门，一下一下，一声声，咚咚咚的，连忙派狐将门打开，结果竟见是七窍流血的小女头颅在外面，方才那声音并不是有人在敲门，而是它在拿头撞门！”
“再之后的事情，却玉大人您就都知道了，便是小女不知为何竟要对我们痛下杀手，而我们拼死抵抗。”
“我是真不明白，它为何要那样，为何要杀了我们啊！”
狐员外的疑问，也是却玉的疑问，狐小姐死后究竟会为何全然变了一副模样呢？
却玉眼帘轻垂，心中思索着。
才思索了一会儿，却又觉得有点烦了。
倘若进门便见那妖鬼还好，撞见了直接打一架就行了，杀了这鬼怪她就能回去见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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