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妹妹，一直以来都很懂事的妹妹，再到后来哪怕很疼也忍着不吭声因为不想让她们担心的妹妹，辛瑶心里难受的简直有如针扎。
而总与疾病如影随形的另一种东西则是贫穷，这两者叠加在一起足以轻易压垮一个家庭。
想要压垮一个家真的特别简单，只需要一场病。
治疗要钱，手术要钱，吃药要钱，好像呼吸都要钱。
为了给妹妹治病，实在没办法，辛瑶和妈妈只能卖了房子，租住在一间狭小的民用房里。
那一年，15岁那年，辛瑶最终失去了她的房子，那个承载着她人生中所有快乐幸福时光的房子。
此后，为了给妹妹筹钱治病，妈妈每天天不亮就出去工作，还将工作时间延长总是半夜才收摊，辛瑶则是拼了命的寻找各种方式挣钱。
只是三年后，继失去房子之后，辛瑶却又再次失去了她的家，这一次，一直坚强努力生活的辛瑶的天是真的彻底塌下来了。
因为妈妈比妹妹先崩溃了。
妈妈的身体本来就没有休养过来，后来为了给妹妹治病又一直在拼命工作，不仅如此，由于心疼钱，她还将自己的药给停了，只有难受到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吃一点。
却又常给辛瑶零用钱，从未亏待过辛瑶半点。
长此以往，她终于是将自己的身体给弄崩溃了，出摊的时候晕倒在地，被周围的食客惊慌送进医院。
那个时候是七月，高三刚毕业的辛瑶没休息玩乐，正在打暑假工挣大学学费，听见消息后急急忙忙赶到了医院。
得到的结果是妈妈的身体已经彻底撑不住了。
医生叹息着说道：“到这种程度应该很疼的，怎么忍下来的呢。”
是啊，普通人是忍不下来的，只有母亲可以。
可是在生命的最后尽头，妈妈依旧没有关注自己，弥留之际，她努力的拽着辛瑶的手强撑着对辛瑶说的最后三个字是——对不起。
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妈妈没有钱。
对不起，妈妈让你吃了很多苦。
对不起，妈妈没能给你们很好的生活。
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总在对她和小月说对不起。
可是妈妈，你又有哪里对不起我呢，你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只是好像有一些对不起自己。
辛瑶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她高二那一年的某天晚上。
那天晚上忽然下起了小雨，妈妈又很晚没有回来，辛瑶很担心，连忙出去寻找。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辛瑶在村头的田埂看见了妈妈。
妈妈正在泥地里哭。
大约是因为下雨沾了水的田埂打滑，她们家的小吃车整个侧翻到了旁边的田地里。周围有好几道车轮印，明显是妈妈尝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把这沉重的车子推起来。
妈妈太累了，她实在是起不来了，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所有的一切压跨了。
于是辛瑶看见，这个雨夜里，她坚强到好像什么都不能打倒她的妈妈，倒在泥地里嚎啕大哭，嗓音嘶哑的喊着：“妈！我好累啊妈！”
曾经的辛瑶站在风里，看着眼前一切，也在那时候突然意识到，啊，我的妈妈不是超人，我的妈妈也是女儿，我的妈妈也会想要依靠妈妈。
这一刻的辛瑶站在风里，看着眼前一切，也在这瞬间坚定了心中信念，重回过去的她，一定一定一定会改变所有一切。
心里这样想着，眼望着晚光里妈妈温柔身影的辛瑶再忍不住了。
她像只离巢的飞鸟跑过去，一下子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妈妈，声音带着哭腔。
“妈！我好想你啊！”
这一刻，辛瑶真正的回家了。
第490章 吃口卤肉吧
辛瑶的手臂环着妈妈的腰, 脑袋埋在妈妈肩头，鼻尖嗅着妈妈身上独有的味道，眼眸不由愈发湿润，然而心中却又无比安心。
妈妈不知道她勇敢的女儿是怎样一路披荆斩棘才终于回到她身边, 明显被辛瑶吓一跳, 诶哟一声, 下意识回过头来。
待看见辛瑶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又不由失笑，抽出只手摸摸辛瑶的小狗头。
“小撒娇鬼。”
“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快点松手，一会儿鸡翅该糊了。”
有多久没有听见过妈妈的声音了？久到辛瑶都不记得那是有多久了。
这一刻，闻着妈妈熟悉的味道，又听见妈妈宠溺的叫她小撒娇鬼，辛瑶的泪意更忍不住, 她不仅不撒手，还将人抱得更紧了，哼哼唧唧道。
“就不松。”
只是她这样一开口, 那声音里的哽咽便就此暴露。
妈妈不是超人, 但妈妈总是敏锐非常, 自然立刻就察觉到了辛瑶的不对劲儿, 当即停下手中动作彻底扭过头来看向辛瑶。
“怎么了？”
“怎么好像哭了？”
“受委屈了？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辛瑶这才终于松开妈妈, 抬起头来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没有啦。”
妈妈：“真的没有？”
辛瑶：“真的没有~邓女士请放心，辛小瑶现在好得很, 好的不能再好了！况且你还不知道我吗, 谁能欺负我啊！我只是太想你了嘛~”
说着她指指锅：“诶呀快别说我了，鸡翅要糊了！”
“诶哟！”妈妈一惊, 连忙转过头去捞鸡翅。
母女跨越生死与无尽泪水的重逢，是在一个安静的夜晚, 鸡翅出锅时散发出的妈妈做的晚饭味道里。
辛瑶嗅着这味道，原本激动跳跃的心像坠入温暖的阳光里，这一刻彻底安静下来自由徜徉在幸福中。
不过没有站在那里怔愣多久，辛瑶就被妈妈喊去端菜了。
估摸着辛瑶放学的时间，妈妈早已经将晚饭做好，为了辛瑶回家立马能有一口热乎的吃。
辛瑶应一声，跑着过去拿碗筷，之后母女俩就窝在她们的小房间里吃晚饭。
她家住的这间房间本来就不是很大，为了生活方便又分隔成了两小间。
左边是妈妈的床，空地上放着折叠桌椅，平时她们就在这里吃饭。
中间拉了一道床单做分割，里面是上下铺，那是辛瑶和妹妹辛如月的房间，只是妹妹住院并不在家，所以一直只有辛瑶一个住，角落里放着一个衣柜，内里装着一家三口的衣服等杂物。
平常洗漱做饭的话，都在一楼公共区域，或者自家灌个小煤气罐自己炒菜也是可以，洗澡的地方当然有，也在一楼，还挺方便的。
这就是辛瑶现在的家，她的15岁到18岁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至于18岁之后，辛瑶连这个简陋的小破家也没有了，失去了妈妈和妹妹的她彻底成了无根浮萍，这世上再没她来处也没有她的去处。
不过，这一次，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辛瑶心里这样想着，表面却愈发安静，妈妈也有很多心事，因此这顿饭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吃的挺沉默的。
等吃完了饭，妈妈又要骑着小吃车出摊了。
正在收拾碗筷的辛瑶见状忙过去，将要走的妈妈重新按到椅子上坐下来，手在妈妈肩头捏捏。
“妈，今天晚上别出摊了吧。”
妈妈拍拍她的手：“那哪儿行，你妹妹……”
她想说过两天该给你妹交住院费了，但她不爱让辛瑶操心钱的事，话到嘴边又改口。
“现在时间还早，出去还能再忙活一会儿，不然难道就在家坐着啊。”
辛瑶继续给妈妈捏肩膀，一边捏一边说道。
“你也休息休息，太过劳累对身体不好。”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说出来你别觉得不吉利，我是真的被吓到了。”
“梦里，我看见你为了挣钱给小月攒医药费，反而比小月还先垮掉了，你离开之后小月的身体每况愈下也再撑不住，你们两个就这么狠心的走了，只留我一个人在世上孤苦无依的，我为了还债，也是想把咱家的房子买回来，最后可怜兮兮的累死在街头了。”
“我死的时候还下雪了，那场雪好大，我躺在地上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觉得这个冬天真是好冷啊。”
“你这孩子！”听见辛瑶的话，妈妈唇角挂着的浅笑登时没有了，蹭的一下站起来，唰的一下转过身，一把捏住辛瑶的嘴，将她的小嘴巴扯成小鸭子嘴巴，不让她再乱讲，“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可不许瞎讲！呸呸呸，快呸呸呸！”
辛瑶呜呜两声，意思是妈你揪住我嘴了，我咋说话。
妈妈学着她那小鬼样儿也呜呜两声才放开手，辛瑶得了自由，伸手揉揉她被揪的泛红的小嘴巴，而后叫催的不得不真呸了几声，这才彻底被妈妈放过。
不过她的话没有因此停止，又继续道。
“但妈你就说那个梦吓不吓人吧，你要是再这么不要命的继续干下去的话，说不定真有一天身体就突然垮掉了，你要是垮掉了还让不让我和小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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