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埋在专业知识,埋在没日没夜的实习,工作里——埋在所有人对她期望的样子里。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些背德的负罪感和思念的痛意。
上班她总是第一个到,下班她总是最后一个走,周末也在,节假日也在,就连过年也在。
同事们只当她是趁着年轻努力拼搏,一个二个的,甚至连她的上司,都禁不住赞叹这个人的毅力。
有时,她会想起温言和爸妈,有时不会。
更多时候,她都只是专注眼前的键盘和电脑。
她将心跳制成蝴蝶标本。
再不乞怜融雪的春。
……
直到三个多月前,那天正好是午休时间,她坐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时,接到了那通电话——
“小礼啊,言言的成人礼你帮忙去一下,可以吗?爸妈下周有笔生意脱不开身。你要是实在忙呢就算了,少一笔生意也没事的。”
温致礼刚想推脱,可鬼使神差地,她的目光突然落到了窗外,那里栽着一棵樱花树。
已经是樱花凋落的季节。
她数起枝头上剩下的花瓣。数到倒数第三片时,温致礼发觉——
好像有点记不清她瞳孔的确切颜色了。
……
最终,温致礼闭上了眼睛。
“妈,我最近不忙,可以去。”
当温致礼站在温言学校的操场边,和一大群家长站在一起的时候,她都还觉得恍惚。
这些家长肯定不像自己一样,跟要参加成人礼的自家孩子三年都没讲过话。
三年了,妹妹的一切,终于跟她又有了些关联。
温致礼到现在都还记得温言款款迈入操场的那一幕。
当时她还在神游,突然就有道熟悉的身影撞入视线——她根本不必像其他家长那样伸着脖子满操场找自己的孩子。
她妹妹哪怕穿着和别人一样的宽松校服,也能一出现便漂亮得搏人眼球。
她长大了——这是温致礼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
三年,已经足够一个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长成一个真真切切的少女。
尽管她还是有着柔嫩白皙的脸颊,还是有双灵动温暖的眼睛,或许长高了一点,头发更长了一点。
其实倒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有变化,可能只是气质更沉静了些。
她学会化妆了,很漂亮。
是谁教会她化妆的呢?
跟自己一样,是妈妈吗,还是她的朋友?
温致礼想起自己当年许下的那个高中教她化妆的承诺,忽地有些许惘然。
18岁的温言就那样站在青春的中央,笑意清恬,发丝微动,像一首被初夏酝酿而成的情诗。
温致礼并不企盼她注意到自己,她只想静静地看她。
她看到她对着沈光熹笑,看到光熹身边有个男孩,还看到一个没见过的女生拉着温言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好像很熟络的样子。
许多人找温言合照,她一直都笑着,别人想怎么拍她都配合,别人怎么摆弄她她都愿意。
她以为她一定变了很多。
可等温致礼站到她身旁,听到她对自己发出那声细若蚊蝇的“嗯”,仍然不由得弯起了唇角。
还是有些没变的。
温致礼觉得自己在整个成人礼的过程中都头昏脑胀。
站在温言身旁,温致礼满心满脑子都是近在咫尺的这个已经许久未见的妹妹。
在临别之际,经过成人门之时,她终于情难自已,转头轻轻问对方:“这么久没见了,有没有想我?”
只要你说想我,言言,我就允许自己抱抱你,或许再大逆不道一些,允许自己再给你一个不久再见的承诺。
可温言没听到。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看到妹妹略显懊恼的神色,温致礼连忙无奈地笑着摇头,在心里责怪自己莽撞。
本来在温致礼的计划中,成人礼过去就过去了,生活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可偏偏温言18岁的身影在那日之后便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温致礼变得焦躁了一点,状态不复以往,每天都像有千百只蚂蚁在啃食她那用于包裹思念的外壳。
她不是温言,她不是妹妹。
她是诱惑,是禁忌,是开在荒原里的罂粟,是禁书里藏匿的惊世骇俗。
她是我梦里美好的春天,是我清醒时不敢直视的眼。
……
她是那颗妈妈亲手递来的青苹果。
……
“小言。”
“我在,姐姐。”
小言当初被她从家里带了出来,却始终被锁在公寓卧室的床头柜里。
这是一个刚刚结束了小组聚餐的深夜,温致礼没开灯,仗着自己有几分醉意,终于把它释放出来。
听着这小方块里传来熟悉又久违的声音,温致礼一时有些恍惚。
妹妹的声音是这样的么?
有些记不清了。
“姐姐你好,我是小言,有什么想言宝聊聊的吗?”
“小言,她想我吗?”
很莫名其妙的一句,温致礼就仗着自己喝了酒,偏偏不去体谅小言这个小方块能不能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姐姐,我当然想你。”
温致礼的眼睛微微一亮。
很聪明嘛,还知道把“她”换成“我”。
“姐姐,我好想你,如果你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小言说得有些委屈,屏幕上的微笑也变成了小哭脸,再加上温言的声音,就好像……就好像真的是温言在跟她对话一样。
温致礼嘴唇动了动,犹疑着问:“你想让我回去陪你吗?”
“想,我希望姐姐永远陪着我。”
“你……你不讨厌我吗?”
“不讨厌。姐姐,我爱你。”
然后温致礼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终,她用拇指轻抚了几下言宝屏幕上的蓝色小笑脸。
“晚安,言言。”
“晚安,姐姐。”
……
又是一天,温致礼像往常一样走在下班回公寓的路上,那时城市已是灯火阑珊。
她又接到了一通电话——“小礼,言言两个月后高考了,到时候回家陪言言吃个饭吧,有空吗?”
温致礼沉默了半响。
她抬头看看城市大厦寂寥的光,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她以理智为笼囚禁自己。
却忘了在她们隔着肚皮掌心相触的那一刻,密钥就已被她亲手赠予了温言。
——回家吧,回家吧。
她在心里劝自己,跟当年这么劝自己“离开吧”时一样。
“妈,有空的。”
……
在温言18岁生日那天,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了,温致礼去了趟当地非常知名的寺庙。
这寺庙是真的很知名,以至于周末的清晨景区里都人满为患的。
那天下了些雨,显得整座烟雨寺庙都坐落在一片盎然的绿意里。
温致礼跟着推搡的人群一路进了寺内,领了三只清香。
其实小时候父母就已经带她和妹妹来过这里,因此她看了看众多在大雄宝殿和天王殿前迟迟不肯离去的游客们,并不打算在此多停留,径直朝着此行的目的地华严殿去了。
路上经过网上著名的打卡点“摸字碑”——其上印刻金色经文,游客们自发形成了摸字祈福的习俗——温致礼没忍住驻足观望了一会儿。
她注视着已经掉色了的“多”,“福”等字,终究还是没有伸手触摸任何一个字。
她已别无所求,如今最大的贪欲,即是温言。
在殿外点燃香火,再踏上华严殿的台阶,温致礼几乎是被人潮挤入殿内,摩肩擦踵的,都让她有些站不稳身形。
她看看佛和菩萨那低垂悲悯的眼眸,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么多人许愿,菩萨能听到她的愿望吗?
想着,她打量起周围。
身边的人都掌心并拢,虔诚地闭着眼。因为下过雨许多人将雨伞带了进来,导致殿内的地面是湿的。
尽管如此,却还是有些人跪在地上磕头跪拜。
在这里磕头的人算少了,路过药师殿和济公殿的时候温致礼朝里看了几眼,那里磕头的人才多。
只拿个塑料袋在膝盖下垫着,便在佛像前长跪不起,只为了让自己的愿望在殿内被许下的千万个愿望中看起来更虔诚,更起眼一些。
倒也没有很赤忱的信仰。
温致礼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跟那些来磕头的人是没有区别的——都是希望自己能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做一些不知道有没有意义的贡献,以至于她需要偶尔逃离课本上的唯物主义。
等她不急不缓地被挤到文殊菩萨的前面,她也闭眼作揖,默念起徘徊在她心上许久的愿想。
希望妹妹高考如愿,成绩顺遂,金榜题名。
……
许完愿她睁开眼,将香火插进香灰中,转头见周围还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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