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容易就分辨出奥莉安娜先前不断的回避。
以及......现在的妥协。
“没什么意思，并不是质疑你。”奥莉安娜捏了捏眉心，不愿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语气疲惫地回答，试图将这件事翻篇。
可能是女巫忽然弱下来的气势，隐隐约约透露几分可怜，让阿兰妮斯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
她抿唇看着奥莉安娜的侧脸，心底恍然闪过点什么。
老师为什么要拒绝她的礼物，还回避她的问题？
明明她没有提前说过这件事，也没有真的说出自己的心意，可是女巫就好像早就知道一样，抢在她之前就表达出了回绝的意思。
虽然女人没有明说，但阿兰妮斯完全可以感受到里面细微的躲避意味。
尤其是奥莉安娜现在还一副避如蛇蝎的样子。
像是......在害怕？
害怕什么？害怕她说出喜欢？
人鱼小姐有点不明白奥莉安娜这样做的原因，她撑在桌子上微微俯身，朝女人凑得更近。
“所以，您为什么要拒绝我的礼物呢？”
阿兰妮斯碧绿色的眼睛在这时候被阴翳遮盖，还带着未散的不满，轻轻询问出声。
为什么，那当然是——
女人不想说。
奥莉安娜不由自主地后仰，稍微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紧皱的眉头明显表露出不悦。
“阿兰妮斯，别靠我这么近。”
女巫的声音还带着愠怒，眼神严厉警告，却没有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这就是在躲着她。
阿兰妮斯越发的气愤。
谁还没有脾气了！
她是真的委屈，明明那么认真为老师挑礼物，最后被敷衍了不说，还被骂了一顿，质疑她送礼的目的。
连想问一问原因，都被对方躲开。
人鱼小姐越想就越气，干脆也不想听女巫那些乱七八糟，看似很有道理，但又含糊其辞的屁话。
“我现在就想去学院。”
阿兰妮斯起身抱臂，一偏头，哼了一声冷道。
她突如其来的撤走，又让女巫没由来慌乱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秒，奥莉安娜就把这点心慌压下，而后才慢慢泛出大松一口气的感觉。
这样就好。
不管阿兰妮斯送她礼物究竟是为了什么，都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亡灵女巫皱眉，心口处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剧烈震动。
如今与这条人鱼的相处，让她完全没办法冷静。
浓重的焦躁在脑海里浮动，每时每刻都在侵扰着她的心神，甚至有些控制她思绪的意思。
这种失控感让女巫分外不喜，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被发情期裹挟的时候。
奥莉安娜闭眼，答应了阿兰妮斯的要求。
“可以，没有入学这几天，你就在上次的新家里住。”
老师真的答应了。
阿兰妮斯稍愣，心底那点不满再度被放大，脸色都没忍住浸出几分阴沉。
“走就走。”
她气得手抖，更没心情待下去了，直接转身上楼，把自己的衣服都拿出来。
因为要给她准备换洗衣物，所以阁楼的衣柜里专门开僻了一个空间，用来存放她的魔法袍。
虽然分出了两个地方，但实际上中间也没有用什么东西阻挡。
女巫的衣服十分整洁，都是一件一件折叠好，码放整齐，甚至还按照作用场景进行分类。
披风则是挂起，被熨得一丝不苟。
而人鱼小姐随便的习惯，就使得她的衣服要乱得多。
都是团吧团吧就塞进去，没有任何分类，等需要了又从里面翻翻找找抽出来。
胡乱堆放的衣服要占据许多空间，很多时候，她的衣服都会堆些边边角角到女巫那边。
就像是野蛮生长的荆棘枝丫，张牙舞爪地蔓延到城墙一角，再慢慢渗透到庄严城墙的每一处地方。
明明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两种东西，却奇迹般地融合在一起，分外和谐。
但现在，阿兰妮斯又气又恼地哼了一声，把衣服都团抱起来，将那些入侵到女巫空间的魔法袍都带走。
她把衣服都收好，放进魔法口袋中，又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也一股脑收走了。
仿佛蝗虫过境。
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点不留。
等女巫上来，看见的就是自己几近空了一大半的房间。
奥莉安娜：“......”
“你在做什么？”女巫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语气虚弱地质问。
或许已经算不上质问了，她心累的样子反而让这句话更像是在哀求。
阿兰妮斯没心情去揣摩她在想什么，高傲地仰着头，直接从门口出去，“我要走了！”
她侧身从女巫身边绕过，连衣角都仔细地避开了女人的身体，好像沾上就会变得不幸一样。
人鱼小姐的刻意躲避，眼睛没瞎都能看出来，更别提奥莉安娜就站在她旁边。
“阿兰妮斯。”女巫终于没忍住叫停她，目光里是深深的厌烦。
如此明显的厌恶，就像是迅速生长的荆棘丛，在人鱼小姐的心口蔓延，毫不留情地扎了进去。
“你不就是想我走吗！”
她大声吼出来，眼底漫出不争气的眼泪，又生生给憋了回去，努力稳住声音，好像这样就能在女巫面前维持自己的脸面和尊严。
“那我走就好了呀！”
“我......”女巫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镇住，皱眉想说什么，又没办法直言。
或者说，不清楚该如何解释。
阿兰妮斯还沉浸在自己的伤心里，转头就走，因此也错过了女巫眼底闪过的一丝迷茫。
她三步并作两步，大步下楼，完全不想再理会亡灵女巫的呼唤。
这个坏女人。
坏！她以后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阿兰妮斯，我送你过去。”
奥莉安娜皱眉，缓步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有一些烦闷，下意识想喊住对方。
“我自己可以去。”阿兰妮斯头也不回地拒绝了。
人鱼小姐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没有一点为她停留的意思。
直到树屋一楼的木门被关上，叮铃响起一道铃声，奥莉安娜才蓦然回神。
她怎么忘了，中级魔法师可以通过锚点传送到梅里亚城。
这条人鱼已经不需要她了。
女巫在原地站了很久，灰蓝色的眼睛里难得出现了一些不那么冰冷的复杂情绪。
像雾霭一样朦胧的海洋开始翻涌，似乎开始有了变化。
可她并没有和阿兰妮斯说过，锚点的传送路线，这条人鱼说不定会走错。
奥莉安娜不自觉走到窗前，张了张口想喊住对方，可是树屋下面的草地上空空如也，没有她想看见的那道身影。
女巫狠皱了下眉，指尖搭在窗台上无意识叩击两声。
魔法卷轴的传唤需要知道对方的位置，但现在阿兰妮斯不知道去了哪里，根本写不了信。
这条人鱼实在是太冲动了。
奥莉安娜原本就不太美妙的心情更是阴沉。
她没有过多考虑，就闭上眼，嘴里念诵出一句繁长的咒语。
魔法阵的光亮在她脚下显现，然后慢慢往外扩散出去，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和发丝，把她的金发吹得飞扬。
脑海中浮现出周围生物的气息，几乎只要有生命力的东西，都能被女巫瞬间锁定。
可是扩张至附近也没感应到那条人鱼的生命力。
终于在传送路线的第一个锚点上，女巫的魔法捕捉到了一阵熟悉而又蓬勃的气息。
奥莉安娜顿时睁开眼，所有魔法的力量都散去，金发也慢慢垂落。
她的脸上滑过一瞬浅淡的愣然，脑海里终于浮现出久远的记忆。
这条人鱼看过的游记里就很清晰地记载过锚点位置，所以应该是不会走错的。
自己的担心实在多余。
空旷的客厅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仿佛又恢复了久违的安静。
奥莉安娜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做的事情简直是莫名其妙，而这样清晰的认知就让她更为恼怒。
女人原本纷乱的心跳，终于在此刻慢慢平复。
一点点死寂下去。
第94章 是很烦人的。
她本就无所谓对方是走是留。
怎么现在反而开始在乎了？
女巫一瞬间松下劲来，微弱的心跳声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因为这条人鱼而过度紧张了好几天的心神，也随着对方的离开舒缓。
算不上舒缓，或许用落寞来形容更加贴切。
只不过女巫是不会承认这个词语的。
她默默收敛了自己的思绪，回到矮桌前坐下。
桌面上仍是那一本摊开的魔法书，翻在最后一章，关于消影咒施放的要点和弊端。
再往后翻就已经到了结语，仿佛像两人的关系一样，在这本书学完之后也迎来了属于她们的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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