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霈休俯视河岸上行商的小贩,一时颇为感慨,未料时隔三年,再入荣泉城已是物是人非。
两名小二手中左右各抱一坛酒行来,待把酒放下,忙道:“菜很快就好,客官容请稍等片刻。”无尘一手拎起酒坛哈哈笑道:“和尚有酒就成,你们下去吧。”
小二只觉这和尚和两位姑娘一块,又是喝酒,又是吃肉,看来颇为诡异,但见无尘拍桌掀起大碗,哗哗将酒倒满,伸掌内力一放,碗已推到两人面前,碗中酒丝毫未洒。只这一手,就看得小二瞪直了眼。
无尘抬手道:“这酒今夜从和尚账上出,我们喝个尽兴。”宋寄悦却蹙眉道:“明日还是早些赶路,喝酒误事。”无尘也不恼,起身将碗拿回,咕噜着一口气下了肚,扣碗道:“女娃,你喝不喝?”
蔡霈休扶碗道:“确实不宜多喝,晚辈只这一碗,大师请了。”无尘喊道:“好,和尚先干。”又是一碗喝尽。
蔡霈休却是分了三次将酒饮完,见宋寄悦脸上愁云满布,问道:“宋姐姐心中有事?”宋寄悦道:“你该明白,元正一过离开春便不远了,我放心不下。”
这时小儿过来上菜,待人走后,无尘接道:“这两国打仗又不是我等平民能操心的,你还是放宽心,过好当下才是实在。”宋寄悦不语,脸露哂笑,取筷夹菜吃了一口。
蔡霈休自然明白宋寄悦心中所想,无尘无挂念之人,居无定所,四海为家,而她们却不同。她们家在习国,亲人朋友皆在这片土地,若是习国败了,必要受到牵连,无论如何,决不能让新济再打进来。
三人匆匆用完饭,正逢远处湖心有烟花绽放,无尘便带着没喝完的酒脚踏栏杆,翻上屋脊。蔡霈休与宋寄悦倒未有他这般好兴致,各自回房去了。
原本三人打算从荣泉坐船去白平,没成想载人的船只接下来一月都不能行船,听闻是要用来运前线的粮草,官府因此封锁河道,增了兵力守卫。
时不待人,三人只得继续骑马南下,而一路崇山峻岭,又有数条大河,绕了不少远路,赶到黄谷关外时已过惊蛰。
惊蛰之前,钟柳函望着连日雨水天气,撑伞走到院中,收好裙摆,捏起一块湿润的泥土,程忆在侧廊就见她手中的伞滑到地上,而钟柳函浑然未觉。
“宫主。”程忆把手中药材一放,快步走到她身旁,将伞捡起撑在两人头顶,“你在看什么?”
钟柳函直起身,雨水顺着发梢滴落,肃然道:“程姨觉得这天气如何?”
程忆认真一想,道:“今年甚怪,闷热异常,像是入了夏令,蛇虫骤出,草木腐烂。”
钟柳函道:“气候错乱,恐有大灾降临。”程忆惊道:“可有危险?”钟柳函摇摇头:“不好说,算不出方位。”程忆松了口气:“那便行事小心些。”
“程姨,等天气好转,我们把各处清扫一遍。从今日起,每两日洁衣擦器,用艾叶熏蒸屋舍。”
程忆皱眉道:“你怕出疫病?”钟柳函叹道:“以防万一。”
第106章 春华如故
按理说瘟疫常在立春之时盛行,等到了惊蛰便会明显衰弱,在惊蛰时生瘟疫虽未有记载,但也并非不可能,程忆自然听从钟柳函安排,谨慎对待。
新的暖心丹药方除去增加药量,钟柳函几次试验药性,废了不少药材,为达功效又添换了几味药,近来药材将尽,需出山从外面买回。而离这里不远的几个小镇中的药铺因战事焦灼,早已在开春前便被朝廷控制,许多药材都不再售卖,如今要想购得所需药材,只能去南安城内登记买药。
钟柳函夜间突然决定要与戚铃一同前往南安城,这让众人无不大惊,戚铃当先拒绝,态度十分坚定。
程忆正欲劝阻,就听钟柳函道:“此行我亦想观两国战事情况,也好早做准备。”
新济与习国两方对天衍宫虎视眈眈,一心所想不过是那本残缺不全的天工图册,此处并非众人长留之所,钟柳函心中早有离意。
钟柳函一直都明白,父亲既能想到毁了书阁,又将玄天铁盒交入她手中,那日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天工山。此事众人也心知肚明,虽说钟柳函为暂代宫主之位,但已是大家心中的新任宫主。
若非宫主之责,钟柳函恐怕也活不到今日,她心中挂念之人一个个离去,自己又饱受寒毒折磨,活在这世间不知还有何意义。而为了天衍宫余下的人,如何也要将她们安置妥善后再考虑个人私事。
此言一出,几人倒无话可说,默然半晌,李思归道:“不如我与戚铃陪宫主一块去,再多带些人手?”戚铃点头道:“也好。”
程忆心中仍有不安,可见戚铃都松了口,自己不好多说,却免不了叮咛一番,直叫戚铃头疼不已,连声应下,才肯作罢。
五觉站在院中等候,钟柳函出门就见他望过来,开口问道:“五觉,你明日可要与我一同去南安城?兴许能遇到前往应宣城的商人,你也可找人打听一下那位宋施主。”她们也许不久就离开此地,总不好弃他不顾。
五觉道:“去的,钟施主几时出发?”钟柳函道:“卯时四刻。”早去早回,也免生出事端。
五觉记下时辰,仰头望了望天色,道:“那得早些歇息,时辰不早了。”钟柳函道:“剩下的药材我会让人去备好,你回房收拾一下。”
目送五觉离开,钟柳函走到院中,抬头仰望万里苍穹,黑云笼罩,难见星辰,微风不起,天气异常沉闷。此行,或许是祸,亦是福。
在第三日的正午,钟柳函一行人才从北门进入南安城。听闻距此一百里外就是新济军营地,南安城内,便连道上走过的行人,神情不免也带着几分戒备。
几人先是赶往城内最大的药铺,钟柳函上楼与掌柜商谈,戚铃护在一旁。在交谈中,钟柳函得知用以医治外伤的药材如今只能限量售出,大部分已被南安府守将王逸将军派兵收买。
钟柳函蹙眉道:“这仗怕是要开打了。”掌柜叹道:“可不是吗,元正以来,城内就贴了告示要宵禁,现在是夜夜都能听到守军在街上巡视。柳姑娘,你要的另几味药好说,三七、红花这些,我也不敢多卖你。”
三七、红花都是常用的药材,医馆中尚还够用些时日,钟柳函自不会为难掌柜。两人相谈和洽,很快便在书契上签下名字,钟柳函要看过药材无误后再交付银钱,两人各收一份书契,那掌柜便要带人到后院去验收。
三人正从二楼下来,忽见门口一阵骚动,一群人围在一处观望。
这群人堵着店门,妨碍了药铺的买卖,掌柜皱着眉头走上前,不悦道:“都堵在这做什么?出何事了?”
但见五觉从人群中挤出来,见着钟柳函叫道:“柳施主,这有个小姑娘突然晕倒了。”
钟柳函一愣,提裙便要过去,戚铃却拉住她道:“小心为好。”钟柳函快步上前,说道:“看看无妨。”
五觉忙道:“麻烦大家让一让。”那掌柜也叫伙计从旁驱散围观人群。
众人散开,钟柳函就见那倒下的姑娘不过十一二岁年纪,此时正大张着嘴用力喘息,身体不断颤抖,口唇发白,冷汗淋淋。她身旁还有一位中年妇人焦急地唤她名字。
钟柳函先将手放进怀中捂热,再抵上那小姑娘额头,察觉她在发热,烫得有些吓人,心中隐隐不安。
正待为她把脉,未料小姑娘身体一抽,躬身干呕起来,钟柳函神情陡变,伸出的手一颤,随即双唇紧抿,摸到她右侧肋下居中的位置轻轻按压,逐渐又加了几分力气,双眸紧紧盯着小姑娘神色。
“她这几日,可是腹痛不止,发热不退?”钟柳函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问着妇人。
妇人连忙道:“是,一直吃药都不见好,痛得厉害了,吃进去的也全都会吐出来。”钟柳函深吸口气,道:“你让我把把脉。”
妇人依言伸手,钟柳函把过脉,朝一旁的掌柜道:“我记得掌柜这也有大夫。”那大夫早就候在旁侧,闻言走出,道:“鄙人王平。”钟柳函起身行礼道:“还请王大夫为其诊治。”
王平心有疑虑,转头见掌柜催促,方前去诊脉。
钟柳函医术旁人不知,但是戚铃再清楚不过,若有什么疑难杂症是她也治不了的,便鲜少有人能解。
她走到钟柳函身侧,低声问道:“可是不治之症?”钟柳函摇了摇头,拉开二人距离,道:“不好说。”盖因此事实在过于巧合,让她一时难下定论。
钟柳函看着王平,心内仍有丝侥幸,可当王平脸色惨白,甩袖站起身嘴里念着:“瘟疫,是瘟疫。”之时,她反而将一切抛诸脑后,镇定下来,忙道:“劳烦掌柜派人去官府说明。”
众人听到这小姑娘得的是瘟疫,俱已色变,纷纷惊叫着就要逃离,钟柳函喊道:“李叔、戚姨,快把人拦下。”
李思归先前去安顿马车,在钟柳函为小姑娘把脉时,就赶了过来。二人闻声骤出,将在场之人的穴道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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