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我南疆在此居住百年,不说对每块土地烂熟于心,但若有画卷指示,大致不会出错。”姜衡双手交叠,支在桌上,“怎么样?这笔买卖钟姑娘可要做?”
钟柳函略一沉吟,问道:“前辈想从中获得什么?”姜衡能尽数道出,她心中自然也极敞亮,是以全无避讳,有话便问。
姜衡观其神色,却是淡然无波,心下更为笃定,索性坦言:“一是配制曼陀罗解药;二是允我随你们同往,卫清子当年解救了我们吴人,未能去祭拜始终是历代族长一大憾事;三则是解答我心中困惑,毕竟传闻沸沸扬扬,各有说辞,我也好奇卫清子墓里是否有天工图。”其实姜衡还有一个因由,她在张祺英手上栽过几个跟头,武功上是战胜不了,但若能到卫清子墓前,这一点却是赢了张祺英,如何不算压她一头?
倒是符合姜衡品性,蔡霈休暗自肺腑,忽听钟柳函应道:“这也不难,另外两条我答应前辈,只是配制曼陀罗解药,恕晚辈多嘴,便是有了解药也是治标不治本。”
姜衡一瞬便明其意:“钟姑娘要我从根源解决问题?此事非我不愿,只是我族与曼陀罗花世代相处,我们深知其中危害却未摧毁,钟姑娘你待为何?”
“药用为其一,山林多危险,寻常镇痛平喘的草药功效怕是不如它。”钟柳函沉吟道,“你们的功法有缺,练功时需用它麻痹经脉,缓解疼痛?”
姜衡目露赏识,笑道:“不说毒派不肯,便是医派这边,你大可问问香绝,她可愿销毁曼陀罗。”
钟柳函依言望去,但见白眠香眉头深锁,摇头道:“此事牵连重大,非族长与我们六人能左右,只需钟姑娘配制出解药,其余不用你们操心。”钟柳函还待劝说,蔡霈休双手按在她肩,钟柳函抿了抿嘴,叹道:“也罢,就由前辈所说。”
姜衡对蔡、钟二人越看越是喜欢,不禁心里叹道:“我南疆何时才能出这样一位小辈?”当下说道:“钟姑娘既已答应,明日祭祀,族人皆会聚于圣坛,届时斗法一过,钟姑娘可为其诊治。”
百年下来,还是首次有外族人观看祭祀,等白眠香带几人离开,秦音不由问道:“族长让我与白师妹知道这件秘事,是为何意?”姜衡道:“不过做个见证,也算不上秘事,若真能寻到卫清子坟墓,我南疆当世代守护下去,毒派现今勾结新济,卫清子一事万不能叫其知晓,此事就交由你与白眠香去做。”
谈照常以大局为重,缺乏人情味,秦音与白眠香则都是知恩图报之人,最重情义,自不会生出异心。
卯时方过,大山中响起低沉号角,其声洪亮悠远,雄浑悲壮,钟柳函等人行在山腰间,浓雾如鬼魅般飘荡不散,远山只余下模糊轮廓。
三人不想这祭祀竟是天没亮便举行,醒来时已不见白眠香与小歌身影,蔡霈休虽被号角声惊醒,心神却飘忽天外,未落实地。号声久久未歇,钟柳函垂首俯视,山下寨子亮起星星灯火,转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向广场,火光连缀如赤蟒,盘桓于广场周围。
三人倒得广场外,但见铜鼓前已摆满祭品,两侧分架数只铁盆,正升起滚滚黑烟。钟柳函甫一吸入,呛得咳嗽两声,蔡霈休微一皱眉,道:“这是烽烟。”
就在此时,姜衡着黑衣黑帽从铜鼓后迈步转出,就见她双手高举,号角声停,紧接着清脆悠扬的芦笙响起,秦晓率领三人吹奏芦笙踢步入场。今日她穿的黑底绣边衣衫,戴的同色巾帽,身上配了几样银饰,甚是庄重。
蔡霈休仔细瞧看四人跳跃步伐,竟在其中观出些武功招式,忽听砰一声响,一团火焰在四人身后腾空而起,常荣乍然现身,蔡霈休不由一动,却见四人恍若未觉,自中心奔向四周,在广场边缘领着阶上族人一同舞蹈。
芦笙吹到欢快处,常荣举起火把,点燃篝火,台阶上盛装的女子纷纷牵手登上广场,跟随四名芦笙手踢腿跃动。
不知何时,四人带领人群汇集一处,又一步步跳向广场边缘,向围观族人伸手招呼,不少着便服的南疆人欣喜递手回应,更有小孩被长辈带下广场,加入舞蹈行列。
小歌也换上南疆服饰,经过之时,频频招呼三人进来,他身旁的南疆人见状,亦不断招手相邀。
戚铃皱了皱眉,不予理会,蔡霈休但觉有趣,笑道:“入乡随俗,这舞我看着简易,试试也无妨。”说罢,一手推着一人,竟使上内力,出其不意间将戚铃推下石阶,戚铃正待发怒,即被两名盛装女子一左一右挽住双手,见她们笑脸相迎,一时无法,只狠狠瞪一眼蔡霈休,便随队伍转去了另一边。
蔡霈休与钟柳函隔着几人跟在后面,钟柳函初时还未从那一推中回神,脸露茫然之色,只被蔡霈休拉着呆呆动作,待听见身边人随人群一同欢呼举手,方才定下心神,望向她展笑侧脸,竟希望永远停留在此刻,遂绽开笑脸,也举起另一只手喊出两声。
第154章 圣坛斗法
蔡霈休猛听得钟柳函呼声,竟有些不敢相信,连连看了几眼,许久未见她如此开怀笑容,不觉心潮澎湃,相牵的手握得更紧。
待四位芦笙手跳回圣坛前,场上众人自行散开退到广场外,戚铃挤过人群一把抓上蔡霈休手臂,咬牙道:“好啊,敢拿长辈寻开心。”蔡霈休连忙摆手赔礼,钟柳函也在旁低声解释。
在这时,鼓声咚咚响起,戚铃冷哼一声,暂且放过,双臂环抱胸前,侧首望去,只见秦音立在篝火旁,抡槌击向悬挂铜鼓,有九女九男拍手跳入广场,围着秦音边跳边唱,发出“嗬嘶”气音。
这十八人随铿锵鼓声起舞,踏步拍手极有节奏,蔡霈休饶有兴味地看了一会儿,眉毛忽挑,道:“若我猜的不错,这应是战舞。”
不成想还能见到百年前的吴国战舞,钟柳函看得颇为认真,鼓声中,有两名着白衣的人拉出一匹纸糊黑马。这纸马与真实马儿体型相当,待两人走到近前,跳舞的人尽数跑开,秦音右手一扬,敲下最后一个鼓声。
鼓声褪去,箫声飘来,秦素玉穿一袭黑袍走近。正当众人目光聚集之际,忽有一道白影掠过人群,轻飘飘落在纸马背上。来人额宽鼻直,目中闪烁灯火,透出几分冷寂之态。
纵观台上举行仪式的几人,三绝三尊已有五人在场,此人突兀现身,又是未见过的生面孔,蔡霈休心想:“这便是她们口中的智绝谈照罢。”
但见谈照背负一柄无鞘铁刀,长发盘在脑后,一步跃下,与秦素玉对视一眼,只听箫声呜呜,似入夜山林寒风,低沉凄清,哀婉切肤。
场中一时竟已没了人声,便见刀光卷雪,谈照执刀围着纸马绕圈,唰唰砍在马尾,如墨碎纸尚未落地便化作黑蝶盘旋在她周身,随着她砍下的次数越多,黑蝶数量不断攀升,最终似一团黑雾将人笼罩。直至黑蝶如烟抽离,飞向天际,场外众人口中念念有词,屈膝跪拜。
此番景象不可谓不壮观,但听钟柳函徐徐道:“我在古籍中见过,吴人砍马祭祀,以为亡灵指引前路,魂归故里。不过马儿珍贵,不少人会改用纸马替代。”
这两日先后听闻百年前的两国风俗,蔡霈休不由问道:“程国殡葬可有不同?”钟柳函与戚铃同时看来,戚铃没好气道:“多数会烧了,骨灰埋进土里,再种上一棵树。”
蔡霈休心里一震,蓦地扭头,惊异道:“那,那你母亲……”钟柳函略一沉默,微微颔首:“那颗石榴树,便是母亲死后栽种。”
程人信奉“取之有道”,认为个人生养于天地,死后应回报自然,便会让后人将其尸身焚烧,并在埋放骨灰处种一棵树。
蔡霈休看一眼戚铃,凑近钟柳函耳语:“那卫清子在天衍宫的衣冠冢是为何?”
钟柳函目不斜视,场上姜衡已在拜四方天地,思索道:“宫内并无相关记载,我想先祖并非程国人,从小又与卫大家四处游历,或许卫大家临终前亦有嘱托,若非如此,也不会叫齐柔嘉将人带走,而立的衣冠冢,大抵是先祖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蔡霈休心觉有理,说话间,广场下忽传来机括转动之声,但见姜衡割手放血,一掌拍在铜鼓上,鲜血寻迹流淌,竟绘出一幅诡异图腾。
铜鼓“咔咔”转动,渐渐向上升起,随后露出一个圆柱石台,其侧面则是一道石门。
“圣坛已开,三尊何在?”姜衡挥袍高呼,顿时三十六支牛角号吹起,七十二面牛皮鼓随之拍响,声势之大,响彻山林。
常荣手持火把带另二人入场,姜衡又喊道:“三绝何在?”谈照收起铁刀,走至场中,秦音与白眠香随在其后。
戚铃对此机关抱有浓厚兴趣,蹲身抚摸广场地上图腾纹路,又贴耳细听,颔首道:“这机关做得也算精巧,看来姜衡没撒谎,南疆先祖与卫清子确为旧识。”
戚铃既如此说了,钟柳函最后一点疑虑消去,精力重聚场上,但见姜衡在其间嘀嘀咕咕说了一大串方言,两指一并,从掌间揩了鲜血点在眉心,三绝三尊亦是划破掌心,沾血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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