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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衍录_细雨生寒【完结】(223)

  钟柳函知她是逗自己欢乐,却也受到激励:“那便由我来护着姐姐,姐姐不必担忧。”蔡霈休攀登极快,轻笑道:“我等着。”

  戚铃手里木头很快用尽,朝后唤道:“蔡霈休,你从后取点木桩来。”

  蔡霈休点点头,抬手抽剑,反刺进石缝内,道:“阿熙,你且先贴紧石壁,抓着‘清一’剑,我去去就回。”

  钟柳函小心踩上木桩,此地虽不如当日齐云山石梯平坦,但无仇敌在后夺命,少了许多凶险。

  山风呼啸而来,钟柳函顺水东望,但见烟波浩渺,飞鸟翱翔,隐约还能看见塬江城轮廓,垂首往下一瞧,夹岸枫树,摇枝弄叶,远山上的白云闲游碧空,好不惬意。

  忽听身后呼呼风响,蔡霈休左手圈住几根木头,右手一挥扔到上方,戚铃弯腰接过,又掷给姜衡。钟柳函见木桩自头顶掠过,忖道:“这绝壁再无路走,若非姜前辈身怀奇功,当真叫人措手不及,齐柔嘉那时又是如何带人上去?”

  一番拆补,听到戚铃说木桩够了,蔡霈休方收手转回,默默计算路程,索性一手搂住钟柳函,将清一剑还入剑鞘,运功飘身连踏木桩,数息间追到戚铃身后。

  几人上得山崖,钟柳函方一落地,却见姜衡与戚铃分立左右,对着一处洞口出神。二人上前一看,洞口内却是一块石碑,其上只有“啼笑皆非”四字。

  观此四字,蔡霈休一愣,走近两步蹲到石碑前,伸指轻轻触碰,百年下来,风吹日晒,字迹已变得模糊。就听姜衡叹道:“蔡丫头,你也发觉了吧。”蔡霈休拧眉道:“此笔法,与齐云山上那块,皆出自一人之手。”蓦地回首问道:“难道是祖师写成?”

  “不是她。”姜衡摇了摇头,她在齐云山一待就是三年,张祺英为人清冷无情,武功亦是与本人如出一辙,断没有这字里温润之气。蔡霈休也觉自己一时乱了神,祖师字迹她也见过,与这两块石碑上却没相似之处,再看碑上四字,目下确有几分啼笑皆非之感。

  戚铃眼望石碑前香炉,上面还插着三支燃尽香烛,看年头只近不远,蹙眉道:“此地有人来过。”蔡霈休也反应过来,拈了点香灰在指尖,轻轻一搓,道:“是师父,师父每年三月都会在塬江现身,应是他来此祭拜先人,又顺水而下。”

  姜衡幽幽叹道:“张祺英啊张祺英,一百年过去,你仍放不下吗?”放不下的又何止张祺英一人,回想姜妙连死前,叮嘱她定要找到卫清子葬身之处,再去齐云山见一面张祺英。

  姜衡苦寻多年,全然没有一点线索,等上了齐云山,她不知张祺英是长生不老之人,被小道童点出功法有缺,又频频在其手下受挫,心里羞愤难当,誓要打败此人,绝不善了,若不是白眠香与常荣寻来,她只怕还傻傻的在齐云山挨打。

  姜妙连母亲是南疆第一任族长——姜楚,亦是第一位智绝。传闻其为齐、卫二人同窗旧友,虽为族长却不是吴人,当年齐柔嘉放任卫清子纵走城内百姓,却也留了心眼,请姜楚代为监视吴国遗民,以防这群人再生祸乱。

  若论情谊,姜楚与齐柔嘉更为深厚,而卫清子和张祺英因改命一事,往来则十分密切,奈何姜楚与张祺英二人极不对付,卫清子在时还可从中调和,谁料卫清子与齐柔嘉后来反目,卫清子死去不久,齐柔嘉也销声匿迹,姜楚收到齐柔嘉派人送来图画,得知改命真相,当即冲上齐云山讨要说法。

  张祺英因此事本就自责不已,悲痛之下,姜楚正巧闯来,二人年轻气盛,说不了两句便大打出手。张祺英身负正一绝学,姜楚又兼数家之长,二人深知打到天昏地暗也难决胜负,最终姜楚立誓此生再不与张祺英相见,匆匆下了山去。

  从此张祺英困居齐云,姜楚留守南疆,她本欲依照图画寻找友人踪迹,无奈多年无获,心里也曾想过去找张祺英商议,想起当年誓约,狠心作罢。

  如今姜衡站在石碑前,心内怒气难抑,向外猛打一掌,崖侧苍松渐渐结霜,随之传来破冰脆响,但见苍松枝干布满裂纹,随后炸开四散。

  “啼笑皆非,好个啼笑皆非。”姜衡狠狠说道,“齐柔嘉简直无耻小人。”

  三人不明其意,蔡霈休听她如此说,又看一眼碑上刻字,忽道:“阿熙你来看这字。”钟柳函挨她边上,凑近一看,但觉有些眼熟,迟疑道:“这是,卫大家字迹?”

  蔡霈休脑中似有一物怦然炸开,双目放光,指着刻字,声音竟也颤抖起来:“我在齐云山,见那块碑上刻字时就在想,那字转折柔顺,笔触细腻,非雕刻能成,现在摸来,这分明是,以指聚力写就。”

  姜衡一怔,挤开二人瞧看石碑,一遍遍摩挲刻字,喃喃道:“为什么?卫清子究竟是生是死?又去了何处?”

  “现在肯定是死了。”钟柳函摸着石碑一角,重重叹道,“百年前的事又何必追究。”

  听她说到“百年前”,姜衡闭了闭眼,绕开石碑,摘下一片枫叶,又从香炉中取一捧香灰装入袋中,说道:“我欲再去一遭齐云山,将这两物带给张祺英。”

  到这时,钟柳函三人也无意探查秘宝真相,见姜衡心生离意,钟柳函道:“我是先祖后人,理应拜上三拜。”说罢,屈膝跪在石碑前,头才磕下,忽觉声音不对,伸手敲了敲,忙道:“此处是空的。”

  几人闻言聚来,钟柳函俯身扒开石碑前香灰泥尘,赫然看到一条笔直细缝,用手扒住也极难扣动。

  “我来。”蔡霈休拔剑戳去,剑尖插入细缝,一点点运劲撬动,待铁盖掀起,众人就见内里摆放一个泥封陶罐。

  钟柳函抱出陶罐,察觉罐内有物品晃动,待揭开泥封,里面却是几根竹简和一本书。

  钟柳函心子砰砰直跳,但觉此物大抵是新济人一直在找的图册,吹去书上尘土,见未有书名,打开一阅,其上绘了精细图纸。钟柳函脑袋发懵,忙将书合上,按在怀里。

  姜衡瞧她神色,哪还不知是何物,问道:“你要如何处置?”钟柳函一愣,看了看图册,说道:“便当从没见过。”姜衡惊道:“你要毁了它?”

  “前人心血,哪能销毁?与其日日遭人惦记,倒不如我天衍宫保管。”钟柳函摇摇头,将天工图册交给戚铃。

  姜衡默然半晌,叹道:“也好,此书是齐柔嘉与卫清子合力编纂,张祺英指引你们来此,怕也有物归原主之意。”言毕,转身下了山崖。

  三人对视一眼,钟柳函拾起地上六根竹简,说道:“走吧。”

  下到林中,早已不见姜衡身影,又原路返还舟处,顺流下去便是塬江,这次戚铃执桨,蔡霈休控船,没过多久便冲出峡口,荡开一片涟漪。

  但见江面平阔,不时飞过几只白鹭,一派祥和安宁景象。蔡霈休有感而发,唱道:“常忆风亭雨幕,平江又飞白鹭。破浪遣轻舟,莫看烟霜云雾……”唱到此处,突然停下。

  戚铃划桨望来,问道:“怎不唱了?”蔡霈休叹道:“一时不知下句该如何接。”

  钟柳函行出,与她并立船头,眼望四下,而后笑道:“不如就接,‘何悟,何悟,脚点地轻寻路’姐姐觉得怎样?”

  蔡霈休无声念了一遍,拍手赞道:“妙啊,脚点地轻寻路,不正说的我们。”戚铃受两人感染,眉目舒展,露了笑意。

  三人谈笑间上了岸,此地距雪风居不远,碍于现状还不便拜访,商议过后,决定先入城休整。

  蔡霈休换上干爽新衣,又下楼点了几道小菜等候,才抿上一口茶,就听楼外兵甲相撞,马蹄声声,片刻过后,一人春风拂面,摇扇跨入清风楼内。

  小二闻声跑到门前,见楼外已被层层重兵包围,吓得身体一软,趴倒在地。蔡霈休眉头一皱,兀自饮茶,那人抽椅坐下,又叫小二上一壶好酒。

  楼内其余散客俱被清走,小二何时见过这大阵仗,早已吓破了胆,掌柜从柜台后端出酒水,候在那人身侧。

  “光瑞侯当真好雅兴。”那人折扇一收,倒上两杯酒,举杯道,“请了。”

  蔡霈休未碰酒杯,打量那人一番,取茶碗斟上茶水:“郡主百忙之中来找我这闲人,有何贵干?”

  静澜郡主将杯中酒饮尽,畅快一笑,伸手接了那碗茶,说道:“自是来与你报喜。”蔡霈休倏然抬眸:“我有何喜?”

  静澜郡主笑笑,拿指蘸上茶水,在桌上写下个“崩”字。饶是心性如蔡霈休,见得这字,也不禁吃了一惊,捏紧桌角,正色道:“郡主不是在说笑?”静澜郡主道:“我从不与你玩笑,现下局面你也清楚,上头只能密而不发,待战事稳定再昭告天下。”

  “郡主说来报喜,此事何喜之有?”蔡霈休摇头叹道,“只怕是郡主个人之喜,时局动荡,于百姓不算喜事。”

  吴昊泽正值壮年,身强体健,此时死去,也只有是静澜郡主手笔,蔡霈休已不想参与其间争斗,自不会追问人因何而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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