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游神态凝重,不似玩笑,顾逸心里叫苦,面上只得应下:“是,谨遵居主教诲。”顾游叹道:“江湖凶险,我们不能护你一辈子。”顾逸始终认真听着,他虽不能完全理解顾游口中所谓的凶险,但也知自己与黑袍人相差悬殊,若再次遇上,不想又一次变为要挟他人的筹码。
宋寄言跟着宋鹤到他下榻的院子,见下人施礼离去,扯着他衣袖,急忙问道:“爹,你怎么就让姐姐也去了?”宋鹤叹一口气,若有心事,又拉着她仔细瞧看,问道:“你觉得顾逸那小子如何?”
“我问你姐姐的事,爹怎么提那家伙?”宋寄言直起身,背对着宋鹤,垂首玩着小辫,半晌才道:“顾逸不怎么样,倒也没有先前那么讨厌。”
宋鹤惊讶于女儿态度的转变,笑道:“那便好,我还担心你不喜欢他,这样无论如何我也要把这婚事退了。”宋寄言面上一怔,而后敛了神色,转身摇着他手臂,噘嘴道:“我们就别提他了,爹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让姐姐去应宣城?”
宋鹤拍拍她肩膀,叹道:“要能拦着,早几年就拦下了,你姐姐自有分寸,我也不好拘着她。”宋寄言不满道:“你不拘她,便拘着我,爹我还是不是你女儿了?”宋鹤神情凛然,复柔声道:“你自然是我宋鹤的女儿,你和你姐姐不一样,我当年答应了你娘,凡事让她自己决定。”
“娘是不是不喜欢我?”这话宋寄言没敢问出口,她虽自知这种想法实在有些荒谬,可心里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一念头。又忆起黑袍人说的那些话,不由脱口道:“爹和我说说娘吧,娘是怎样的人呢?我记不清了。”
这还是女儿主动提及宋问青,宋鹤一怔,似是陷入回忆中,缓缓道:“你娘是极聪慧的人,凡事自有主张,我们都不及她……”
我们?宋寄言抬眼看向宋鹤,见他视线投来,笑着摇摇头,宋鹤又继续说着,宋寄言眸子一黯,她心中有事,宋鹤后来说的什么也只听进一二,到最后撒娇使性一通,便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却说蔡霈休等人骑马疾驰数日,在六月末倒得玄阳城外官道。苏锦庭见不远外的巍巍城墙,皱眉问道:“真不打算回苏家歇息几日?”蔡霈休看一眼钟柳函,侧首笑道:“不了,霈休还要赶回京都复命,待下次再与母亲一同回来。”距钟柳函寒毒发作还有几日,此事不宜让外人知晓,苏家人员众多,蔡霈休不好久留,只得婉拒苏锦庭邀请。
苏锦庭叹道:“也罢,此去路途尚远,你一路小心。”蔡霈休笑了笑,拱手道:“便在此与二舅作别,代我向外祖母、舅母、大舅和秀苒问好。”苏锦庭笑道:“这次就算了,你要问候的人太多,下次回来自己去说。”蔡霈休点头道:“也好。”
眼见苏锦庭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走向玄阳城,蔡霈休看一眼往来行人,望着天际流云,出神一阵,说道:“走吧,天黑前到水月县。”众人拉紧缰绳,继续往东行去。
暮色降临,一行人将将赶至水月县,待寻好客栈住下,蔡霈休拿着药材去厨房找人煎药,等回到房中,就见钟柳函手里拿着刻刀,正专注地雕刻着什么,听到声响,钟柳函把手中工具放下,蔡霈休看她刻桌上那块木头也有几日,已有了大致雏形,满腹好奇,问道:“看你刻了好几日,需要我帮忙吗?”
钟柳函道:“做一个小机关,到时可能会让姐姐帮忙找点材料。”蔡霈休笑道:“好啊,缺什么和我说,我让人给你找。”
见窗子支起,蔡霈休走过去,恰好望到窗外高挂的银月,这客栈沿湖而造,最宜赏月,屋外的灯火映着湖面,那清幽的月亮倒影映在其中,却也少了孤寂之感,水波轻荡,烛影憧憧。
蔡霈休面露笑意,空出身侧的位置,招手让钟柳函过来。待钟柳函走近,蔡霈休指着那弯月轻声道:“水月县由这水和月得名,我每年总要找些时日过来小住。”钟柳函细看水月,略一沉默,才道:“这水月与别处有何不同?”
“是啊,有何不同呢?”蔡霈休低声喃喃,“天上月是月,水中月也是月,水中月,镜中花,都说是虚假之物,就好似大梦一场,虚虚实实,谁又分辨得清?”钟柳函呆了半晌,摇头道:“真亦假时,假亦真,人心会变,山川湖海会变,这月除了圆缺,与旧时有何分别?”
蔡霈休一愣,道:“月在何处都是月,什么都没变,又似什么都变了,变的不是月,是望月的人。如梦之梦,我明白了。”她心境豁然开朗,若说原先在天阳石窟是半只脚踏入法境的门槛,今次便是稳定在这一境界,三清十二剑式中有一式“如梦之梦”往常使来,张远道只说她有其形神,却不得其法,原是她自身就未沉浸进去,使剑者不在梦中,又如何拉人入梦?
钟柳函虽不明白她说的这些,却能感受到她的欣喜,不由望着窗外朦胧夜色,枕上她肩头,喃喃说道:“能帮到姐姐就好。”蔡霈休身子一颤,随即放松下来,左手盖上她肩头,看着水中倒影,内心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第43章 平地风波
钟柳函的寒毒在第二日如期发作,蔡霈休推门而入时,见她倒地不起,手中药汁差点洒落。将药搁在桌上,蔡霈休蹲身把人扶起,急道:“什么时候发作的?早知道我便让元二去看着厨房煎药。
钟柳函脸色泛白,摇头道:“没多久,我原本想倒杯水喝……”察觉到她身子不住颤抖,蔡霈休忙把人扶到床上,脱去鞋袜外衫,拿棉被给她盖上。
“别怕,我陪着你。”蔡霈休坐在床边,紧紧握住钟柳函右手,拨开她额上乱发,手背贴在额上,感受温度一点点降低,见她秀眉蹙起,实是在忍耐极大的痛苦,即使经历几次,蔡霈休一颗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揪起,这寒毒对她,无一不也是一次折磨。
待挨过一阵寒气,钟柳函迷迷糊糊间睁眼看去,就见蔡霈休面色焦急,双眸已是盈满泪水,努力将左手伸出,却被她捉住,轻轻叹道:“我又让姐姐担心了。”蔡霈休微仰起头,对她笑道:“哪有?我才没那么多心去担,今晚水月县有游园会,我还等着压下你身上寒毒,晚上我们一起去看呢。”
钟柳函望着她,却见一滴泪落下,蓦地叹了口气,蔡霈休急忙转身抹了眼泪,说道:“只怪这眼泪不争气,不是我想哭。”钟柳函笑道:“之前我问你见落花是否也要落泪,现在想来,不如为了落花而哭,也比在我面前掉眼泪好。”
蔡霈休一愣,倒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事,问道:“落花有什么好哭的?你不想见我掉眼泪,我不当你面哭就是。”钟柳函却拉着她的手贴在脸上,闭眼道:“不告诉你。”
蔡霈休拿她没有法子,只得轻笑一声,给她掖好被角,叹道:“不说就不说吧,说话太累,你也省点气力,我就坐边上。”钟柳函感受着她手上的一点暖意,奈何身体的寒冷并不能得到过多的慰藉,脸埋在被下,支吾道:“姐姐能上来陪我吗?”
房内只她们二人,钟柳函说的话自然落入蔡霈休耳中,只听她叹息一声,起身离开,钟柳函以为她不愿,急急起身,却见蔡霈休从药箱内拿出瓷瓶,回身看她就要下床,忙走上前,把瓷瓶放在一旁,焦急问道:“怎么突然下来了?”
钟柳函抿唇不语,体内一阵寒气涌上,她伸手环住蔡霈休腰身,把脸埋入她怀中。察觉到寒气袭来,蔡霈休急忙运功抵御,扯了棉被盖在她身上,蓦地笑道:“傻子,都说要陪你了,我不会走的。”
腰上力道紧了几分,只听怀中人闷声道:“我不傻。”蔡霈休顺着她身后长发,柔声道:“是我说错话了,我才傻,你比我聪明。”“姐姐也不傻。”蔡霈休闻言,怔了怔,眼鼻一酸,忽觉心中发苦,喉咙哽咽,久久无言。
待寒气爆发,蔡霈休给她喂下暖心丹,再消耗半数内力将寒气压制,见她眉宇舒展,安稳睡下,方才整理仪容,轻声推门离开。
元二早在门外等候,见她出来,上前低声道:“君侯,皇上让我们七月初回到京都,距规定期限还有三日,若我们不尽早赶路,只怕要误了时候。”蔡霈休淡然道:“说七月初,也没具体说是几日,乞巧节前赶回去就是,万事有我担着。”元二道:“那君侯生辰,就要赶不上了。”
“不办了,我等下写信让人先送回去。”蔡霈休皱眉道,“年年办下来,也就是那些花样,正好也让母亲歇歇。”元二一愣,却也没想到这生辰宴,说不办便不办了,只得应道:“是。”
直至正午,钟柳函起身沐浴,蔡霈休叫人送来午饭,天气渐渐炎热,她便让厨房那边特意做了清淡的小菜,欣然道:“这水月县的游园会可热闹了,每年有不少外地人慕名而来,当地人会把自家精心栽种的花卉移到园中,供人欣赏,也有文人雅士现场作诗,博得看客喝彩。”
钟柳函插上玉簪,回身问道:“姐姐很期待去游园会?”蔡霈休微微一笑,道:“不能说是期待,我以前也来过两次,不过这次有你陪着,心里自然更加欢喜。”钟柳函看她一眼,垂首浅笑,到她身旁坐下,举筷道:“姐姐什么时候也学会哄人了?”蔡霈休闻言,正色道:“我可不骗人,句句是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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